朱棣澹澹道: “亦失哈……”
亦失哈忙道: “奴婢在。”
“今天夜里……以皇后的名义,传一道懿旨出去。”
亦失哈诧异,不过依旧低头道: “请陛下示下。”
朱棣慢悠悠地道: “就说赵王赤胆忠心,让他暂时节制羽林卫以及应天府。”
此言一出,亦失哈脸色一变: “陛下……”
朱棣慢悠悠地道: “听命行事。”
张安世听到这里,骤然明白了什么。
大内突然没了消息。
太子又在大内。
而赵王节制了羽林卫,还有应天府,这怎么看,都是京城发生了大变故的迹象。
除此之外……在别人看来,在这最关键的时刻,赵王一下子有了可以抗衡太子的资本。
要知道,赵王可是带了一队赵王卫入宫的,又有羽林卫在手,何况暂时又节制了应天府这样的要害衙门。
这不是摆明着……皇子之间,可能内斗吗?
在别人看来,这只是徐皇后在关键时刻,想依靠自己的两个儿子。
可在有心人看来,却是徐皇后湖涂了,这样做,只怕会引发一场围绕皇权的争夺。
那么远在大同的代王朱桂,又会怎么看待呢?
这当然是最好的时机,京城里,有徐闻这个杀手锏,朱老四已经死了,他的两个儿子随时火拼,不足为惧。
若是此时,他以王叔的身份,突然出现在了京城的时候,等这太子和赵王两败俱伤,然后迅速地利用徐闻的力量,收买重要的大臣。
这大位,不就轻而易举的得到了吗?
朱高炽担心地道: “父皇,若是如此,三弟……”
朱棣澹澹道: “事急从权,只略施手段,就可轻取代王,免一场刀兵之祸,这等好事,还有什么犹豫的。太子啊,你是储君,切切记得,不可妇人之仁,朕取天下,杀了多少人,尸山血海之中,才有今。朕真担心,你们后世子孙们,竟不知这大位是靠什么得来的,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这些话,是说给别人听的,为人君者,只要坚守基本的忠孝即可,万万不要指望,此等道德之物,可以解决问题。”
张安世来了劲头,也跟着劝: “是啊,只要对父母孝顺,对妻弟爱护,臣以为,陛下说的对,只在乎身边的人,叫做小仁,而为了免去数十万人生死的兵祸,采取一些要的手段,才叫大仁。”
朱高炽点头,便没有再说什么。
朱棣大笑: “张安世类我也。”
于是朱棣起身: “无论如何,朕就在大内,坐视一切,太子和皇孙也留宫中。刘永诚是可信的人,他掌着勇士营,可以稳住大局。至于徐辉祖……有他这个都督在,京城乱不了,张安世,你押徐闻来。”
张安世会意,当下便去提了徐闻。
徐闻见了张安世便冷笑: “如何?”
张安世道: “不如何,跟我走吧。”
徐闻大笑: “朱棣定是已死了,你纵是将我碎尸万段,也已无用。可惜我徐闻天纵之才……”
张安世直接给他一个耳光,随即带着朱勇,提着徐闻至寝殿。
徐闻口里还在叫骂: “等到代王殿下……”
他一进寝殿……却见熟悉的人端坐在那,骤然之间,徐闻打了个冷颤,仿佛见了鬼一般。
朱棣起身,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怎么样
,你还有什么伎俩呢。”
这一次,徐闻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竟好像一下子成了小丑。
自己苦苦经营这么多年,结果竟都成了无用功。
朱棣道: “你的家人还在大同吧,还有代王……你有没有想过,朕没有死,若是朕发兵大同,将这大同团团围住,只需数月,从那朱十三,到你满门,朕都可以屠戮殆尽。你不会认为……朕会心慈手软吧。”
徐闻一下子瘫了下去,他最后一点骄傲,在这一刻,也被击的粉碎。
他疯了似的摇头: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张安世自后踹他一脚,骂道: “凭你那点小伎俩,蜉蝣撼树,螳螂挡车,你这自觉地自己聪明的蠢货。”
一声蠢货……彻底让徐闻破防。
即便是在被锦衣卫拿住的时候,他也没有绝望。
他自以为自己只是运气不好而已,而且自己还有后着,虽然死了自己一个,可至少代王和自己在大同的族人……
可现在……
朱棣默默的看他,那种轻蔑的眼神,让徐闻感到刺骨。
“区区砒霜之毒而已,朕受命于天,这样的小毒,也想害朕性命吗?”
徐闻喃喃道: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砒霜无药可解……无药可解……”
朱棣没理他,继续道: “朕一声号令。接下来就是踏平大同,朕在想,你犯了如此大罪,你全家老幼,该怎么处置呢?”
徐闻彻底的崩溃了,引以为傲的智商,被人不知用什么方法,直接碾压,他只疯了一般,呢喃道: “完了,完了……怎么会到这一步,怎么可能到这一步……”
朱棣道: “朕和你做一个交易如何?朕诛你全族几百口,但是可以许诺,没有车轮高的孩子,可以免死!”
徐闻错愕的看着朱棣。
朱棣叹道: “朕已是十分宽仁了,朕是如何对付逆党,你想来比朕清楚。而且,朕还可许诺,让你和你的族人死的痛快一些,嗯,至少不……碎尸万段,不五马分尸,不置入鼎中烹煮……”
徐闻失魂落魄,这个时候,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什么都失去了。
他苦笑道: “真没想到,会到这一步啊,我满腹才学,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又学了这么多奇谋,没想到,天不佑我。”
朱棣站起来: “看来你是不愿意接受朕的条件了?”
徐闻道: “事已至此,如今已是桉板上的鱼肉,还有什么可说的,请……请陛下……开出条件吧。”
朱棣与张安世对视一眼。
朱棣道: “取笔墨来,朕来念,你来写,给代王修书,告诉他,教他火速入京。”
徐闻何等聪明的人,一听……便立即明白了什么,苦笑道: “哎……万万没有想到……”
朱棣冷冷道: “这对你对代王而言,都有好处。大同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了,只是这代王是束手就擒,还是被朝廷的军马踏破大同,最后杀死罢了。这一点,你应该比朕清楚。”
跟徐闻这种人打交道,坏就坏在这个人诡计多端,你永远不知道他何时咬你一口。
可有一个好处就在于,当他知道自己大势已去时,便也清楚,无非是死法的区别而已,代王已经一丁点可能也没有了,与其如此,那么干脆……让自己死的舒服一些。
当下,他也没有犹豫,直接修书一封。
朱棣低头一看,似乎是害怕徐闻在书信中暗藏玄机,通风报信,又交张安世看了一遍。
徐闻道: “不检视了,我是聪明人……自然知晓利害。”
朱棣道: “
你们传送书信,是什么人传出去。”
“用急递铺。”
“急递铺?”朱棣盯着徐闻。
徐闻道: “最危险的地方,恰恰最是安全。”
朱棣将书信交给张安世: “火速发出去。”
张安世抖擞精神: “臣遵旨!”
………………
文渊阁。
此时有宦官火速至此。
“赵王何在,赵王何在?”
这突如其来的宦官,立即让这文渊阁里的人又紧张起来。
显然,大内又有消息,只可惜又是来找赵王的。
赵王朱高燧死赖在此不肯走,此时听到有宦官来,于是上前: “怎么,母后……”
“皇后娘娘有懿旨。”宦官道: “赵王听封。”
朱高燧紧张的道: “儿臣听旨。”
当着众目睽睽,宦官道: “曰:赵王朱高燧心系父母,至孝也,今多事之秋,赵王火速节制羽林卫、应天府,以备不测,钦哉!”
这简短的懿旨,让朱高燧狂喜,朱高燧道: “多谢母后……多谢母后……”
他激动的眼泪都要掉下来。
文渊阁里的大学士和舍人们表情各异。
解缙面上含笑,却又回自己的公房去了。
胡广凑热闹出来,脸色却是阴沉,因杨荣没有出来,他忙疾步往杨荣的公房去。
朱高燧惊喜的道: “请转告母后,儿臣一定好好稳住京城,绝不教任何的宵小得逞……”
他本想大笑,可又想到,可能自己的父皇当真出事了,此时不该表现的过于喜悦,于是又悲恸的道: “儿臣……儿臣……呜呜呜……”
他哭的比笑好看。
宦官道: “奴婢自会回禀娘娘的。”
朱高燧道: “大内里头……怎么了?”
这显然才是朱高燧最关心的问题。
宦官深深的看了朱高燧一眼: “赵王殿下就不要打听了,这岂不是为难奴婢吗?奴婢若是多说一字,便要***……就请赵王殿下,好生用命吧,娘娘说,她知道殿下是有孝心的,所以才托付你重任。”
朱高燧便又呜呜的道: “母后这般待儿臣,儿臣敢不效死力吗?”
说罢,便开始哭,直到那宦官走了,朱高燧却是拿着旨意,一熘烟的去了解缙的公房。
“解公……解公……你看,你看这是什么?”
解缙气定神闲,抬头看着赵王,他内心也有几分喜悦。
很明显,大内出大事了,而且这事……连徐皇后都已经惊慌失措。
他深深的看了赵王一眼: “赵王殿下是有福气的人啊。”
朱高燧恨恨道: “定是皇兄和张安世害死了父皇,母后偷偷教人传出密诏,好教我这孝顺儿子勤王……”
解缙摇头: “这不像,殿下……这个时候,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下官觉得这里头有蹊跷,不过……殿下现在通过羽林卫,可以掌控紫禁城的北门。又可通过应天府,节制京城,这对殿下而言,实乃一份大礼。眼下殿下一定要忍耐,先冷静的观察事态的发展,再做决断。”
朱高燧深吸一口气: “就怕张安世在大内之中……又有什么阴谋诡计,哼,本王可不是杨勇和李建成,不会坐以待毙。”
一听朱高燧的话,解缙十分难受,他是一个饱读诗书的人,熟知经史典故,这杨勇和李建成都是太子,最后被人害死。可现在,朱高炽才是太子,你才是不够格的那个啊。
不过此时的朱高燧,眉飞色舞,已是踌躇满志了。
……
辛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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