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令太玄京中诸多人不曾想到的是,这个名叫陆景的少年竟然有这等能为又如此胆大,能够做出这种事了。
不过众人讨论间,却又发现许许多多细节。
比如,那十七岁的少年竟然还是一位书楼先生,是一位天赋不凡的元神修士!
这等资质、这等才华不免让人惊叹,甚至让许多大府都为之艳羡。
更可笑的是,因为这一桩误会,那九湖陆家竟然被吓破了胆子,陆景的嫡母写下诀书,与这个胆大却又有才华的少年彻底撇清关系,以免受到牵连!
得了麒麟子又如何?不义不仁,又如何能够承其德?
怪不得陆家逐年没落,原因便在于此。
除此之外。
甚至隐隐约约间还有传闻,据说在那京尹府内庭上,这陆景甚至还质问南停归,也就是他往后的岳父。
他可是个入赘的……
正因这件事中的许多细节都令人惊叹,才会在这般短暂的时间里,传遍太玄京。
京中众人俱都在热火朝天地讨论此事。
可南府中却又有一番景象。
南停归坐在南岳堂。
南雪虎跪在堂中。
他魁梧的躯体仍然挺直,不曾有丝毫弯曲,只是微微低着头颅。
“行了,下去吧。”
一番苛责、询问之后,南停归闭着眼睛,喘着气摆了摆手。
语气中还有许多厌烦。
南雪虎一语不发的站起身来,向南停归行礼,这才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南停归的声音从他身后飘来:“你知道该受何责罚。”
南雪虎脚步并无丝毫停顿,仍然大步而去。
他脸上还带着些伤痕,眼神却一如既往的坚定。
即便他被人殴打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南雪虎却好像并不在乎。
直至他走出门庭,看到迎面而来的南禾雨,他嘴角才露出些笑容来,朝着南禾雨微微点头,继而继续前行。
南禾雨走入南岳堂,南停归还是老样子,依然揉搓着自己的眉心。
南月象则是在为南停归倒茶。
“雪虎兄长……”南禾雨开口,语气中有些迟疑。
“越来越放肆了。”南停归摇头说道:“我自小疼爱你们,以至于我在你们面前没有什么威严可言。
如今,我问他话,他竟然只说自己去了一趟角神山。”
“他南雪虎出了玄都,我南府岂能不知?”
南停归说到这里,眼中却又多出些疼爱了:“我如今倒也看出来了,雪虎也不想让你与那陆景成婚,想让你去寻自己的路,所以才做出这许多事来,甚至这次失踪……”
南停归话语并不曾说完,又觉得南雪虎诈死嫁祸陆景,手段实在是太过卑劣了些,以南雪虎的为人,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他有些想不通。
南禾雨听着这许多话,又想起今日在京尹府内庭上陆景那诸多话语。
“他成为赘婿,却从无人问过他一句愿意与否。”
“可如今,户籍之事已成了事实,这桩婚事究竟应该如何?”
南禾雨心中这般想着。
南停归看到女儿皱起的眉头,他脸上的怒色也消散许多。
只见他直起身来,轻轻笑道:“禾雨,你已不必伤神,今日之事、那陆景之言虽然令我发怒,可却也让南府不得不退婚。
毕竟生出这番丑闻,再加上那莳阁一事,我南府如果还能忍下这赘婿,太玄京中不知多少人都要耻笑南府,甚至还会有人说是我南府舍不得那才气、天赋皆不凡的赘婿。
这样一来,你顺理成章写一封休书,我们便退了这婚事,父亲大人想来应当也不会再多说什么。”
从这番话语足以看出这能力一般,不得不扛上南府重任的南停归,对于南禾雨的疼爱。
他身为南国公府如今的执掌者,却觉得以南府之名受损为代价,解除南禾雨新上的婚约是一件好事。
可此刻的南禾雨却微皱眉头,她低头想了想,轻声道:“父亲大人,今日陆景所言其实也是实情……陆景在此事中,也不过是一个受害者。
如果现在退婚,陆府又已经与他写了诀书,他就要彻底成为官中贱籍,这件事还是要仔细商议一番。”
南停归一愣,神色却冷漠起来:“许多事便是这般,万事皆有代价,他是我南府赘婿,却敢逛青楼,敢打你的兄长,即便我们不惩处他,他也要付出些代价。
否则,我南府又有何威严可言?”
南禾雨摇头:“莳阁一事……大约只是陆景心中烦闷,去饮酒听曲排解心头的愁绪,我与他并未成亲,不过只是引来户籍,又为何要以此为过?”
“至于雪虎兄长……即便他是为我好,可这件事还是他理亏,说到底陆景不过只是个受家族裹挟的无辜少年,他为了我跑去杀一个无辜少年,难道这无辜的人还不能反抗不成?”
南禾雨说到这里,越发觉得自己上下两难。
南停归看出她的烦恼来,便也顾不得南禾雨方才的话,只是心疼道:“你心地良善,为父自然知晓,既然如此等到这桩婚事退去之后,我就去一趟户籍司,将他的贱籍转到我南府来。”
“短时间内可以让他住在府外,随意行动,与良民其实并无两样,然后再等些机会,就可顺理成章让他恢复良人的身份,脱籍一事,其实并无多少难的。
至此之后,他与我南府便再无瓜葛,也互不相欠,岂不是更好?”
南禾雨原本有些烦恼的眼神,多出了些光彩。
她想了想,又觉得在这等局面下,也许真的只有这个方法,对陆景而言伤害才最小一些。
陆景的户籍到了南府,有自己看顾,起码比去其它大府为奴更好些。
再加上有南府的关系,往后真有脱籍的机会,也能让他更快脱籍。
“这样一来也好,到时候一别两宽,你我之间,念头俱都通达。”
南禾雨正要点头答应下来。
一位身穿一袭桑麻长衣的老人到了南岳堂前,远远朝着南停归行礼。
“山老。”
南停归看到这老人也站起身来问道:“是父亲大人有话要给我说?”
那老人似乎是个哑巴,张口“呀、呀”了两声,手中又比划起手势了。
南停归看到山老比划的手势,脸色突然变得阴郁起来,他皱起眉头道:“已经出了这等事……父亲大人竟还不退了这婚?那我南府岂不是成了太玄京中的笑话?”
南禾雨和南月象的神色也都有所变化。
那山老却摇了摇头,仍然比划手势。
“风眠仍不愿扛起重担,就要让禾雨抗?那陆景虽有些才华,可是又如何是禾雨的良配?而且禾雨的志向就不在……”
南停归语气急促,眼神中的劳累更甚了些。
那山老脸上竟然带着疼爱,不断对南停归摆手,让他莫要生气。
南禾雨也有些慌忙,却见她探出手指,朝着南停归方向一指。
一道道元气凝聚起来,流入南停归眉心,原本紧皱着眉头的南停归,神色舒缓许多。
此时南禾雨也忽然对山老说:“还请山老转达,禾雨可以成亲,也可以扛起家里的重担,既如此,又何必再拖着?父亲也莫要再阻拦,定下婚期便是。”
山老侧头仔细倾听着,他似乎听到了其他什么声音,又朝着南禾雨点头。
山老这便离去,南禾雨驻足原地低头想了想。
倏忽间,一道蓝色剑光飞起,顷刻间盘旋虚空又来到南禾雨脚下。
南禾雨迈步走到那柄名剑千秀水上,化为一道剑光消失不见,不知去了哪里。
南岳堂中,就只剩下了南停归和南月象。
南停归深深吸气,不言不语思索着。
南月象则在旁边等待着。
“你看到了吗?禾雨心底根本不愿成婚。”
南停归突然咳嗽两声,眼中的忧愁更甚了:“我时日无多,也已经没有多少执念了,便只是想解了我女儿的枷锁。”
南月象听闻南停归的这番话,眼中流露出浓浓的不舍,他低着头默默无语。
这么一位修为极强的武道修士,此刻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竟然在微微颤抖。
“只要禾雨不愿意,就算那陆景能修元神燃神火,我也不答应这桩婚事。
陆景有天赋,可是禾雨却有一颗剑心,只需要日日打磨,仔细磨练,自然可以照亮元神,便如洛大师所言,终有一日,她是要元神纯阳的。
凡俗少年即便不俗,即便十七岁日照,又如何能与剑心相比?纯阳难而又难,又如何能与她白首到老?也许只有洛公子才是她的良配。”
南月象听闻这番话,却皱起眉头,他想了想,按捺下心中对于南停归的不舍,仍然直言道:“义父……我倒是觉得禾雨妹妹对于那洛公子其实只有感激之情,毕竟那颗羽化剑心之所以能开锋,还要多亏洛公子。
禾雨妹妹心中良善,那深刻恩德悬于她心,再加上那洛公子不掩心中真情实意,让她左右为难……”
南月象还没说完,南停归便打断他的话。
“若真要与人成婚,洛公子便一定比陆景好上许多!”
他斩钉截铁道:“既要成婚,便是要找一位相知相依的,要找一位陪伴终生的。
陆景又如何能追得上禾雨羽化剑心的脚步?
若陆景真的与她成了婚,相处几年有了感情,等到陆景开始老朽,等到他垂垂老矣,等到他老死去。
那时的禾雨又如何能念头通达,如何能漠然视之?”
“与其如此,还不如从源头斩断这种可能,否则我哪怕现在死了,心里也仍放心不下禾雨。”
南月象低下头,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来,也坚定点头。
若真要选一个陪伴,比起陆景,洛公子最起码可安然陪伴她三百年。
——
陆景出了首辅府邸,柔水依然在等他。
陆景本来并不想要再乘王妃车驾,柔水却笑道:“景公子何须客气?王妃说了,善始善终,再说这青云街距离书楼也有段距离,走过去只怕天色已晚了。”
王妃吩咐过了,陆景再推辞,反而显得失礼,于是他便如此上了马车。
也许是因为车上那些符文的缘故,重安王妃的行驾极稳,一路都感觉不到颠簸。
柔水小声的和陆景说话,陆景也仔细回答,两人之间倒是相处得融洽。
因为之前几次接触,柔水对于陆景的印象也极好。
甚至觉得越发俊逸的陆景担得起那一句“翩翩少年,温润如玉”,正因如此,柔水却觉得这马车上的时光太短暂,很快就到了书楼之前。
驾车的黑衣人并不知书楼那个小门,陆景也没有刻意提醒。
马车便如此停在书楼正门前。
书楼正门并不如何辉煌,看起来便像是普通的书院门庭一样。
绝大多数士子都住在书楼之中,又因为这里是京中金贵之地,外出一趟还要上许多银两,莫说是寻常普通士子、寒门士子,就连许多道府的大府子弟,也不能日日出书楼销。
正因如此,再加上如今正是酉时初,书楼前却并无几个人。
可是陆景刚刚下了马车,便看到远处正有一辆马车在等他,因为这辆马车是陆府的马车,驾车的正是赵万两。
柔水也看到那辆马车,便朝着陆景屈身行礼,又朝着笑靥告别,上马车离去。
陆景正了正衣袍,朝着马车而去。
赵万两远远便看到陆景,他脸上还带着很多惊奇,仔仔细细打量陆景,眼里还带着感慨之色。
也许是看到陆景前来。
马车上陆续下来三人,正是宁蔷、林忍冬、陆漪。
三个人远远看着陆景,脸上的惊喜还清晰可见。
尤其是宁蔷,看到陆景安然无恙,还长长松了一口气。
也许是因为担心,今日宁蔷的脸色更苍白了许多。
“表弟。”
“三哥。”
三位少女以马车掩住身形,唯恐被书楼士子看到,失了礼。
陆景走来,朝着她们笑,此时天上太阳朦胧,陆景的笑容配合他不俗身躯,淡雅姿态,竟然流露出贵气来。
宁蔷三人突然觉得陆景脸上的笑更轻松了许多,这种笑容便好像天边晚云渐收,有士子观霞,见晚霞悠闲,会心而笑……没有丝毫拘束!
宁蔷和林忍冬对视一眼。
陆漪皱了皱鼻子,有些泄气:“我们跑来安慰三哥,我怎么觉得三哥并不为今日之事感到忧愁?”
“就好像他不是离府…”
“而是脱了樊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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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还是要说一声。
主角不会当赘婿的,明后天很快就会迎来下一个高潮了。
就是退婚脱籍,大家这点可以放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