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招？”</p>
墨天痕心疑道：“掌教莫不是记错了？”</p>
孟九擎看出他之疑惑，笑道：“十二路枪法，吾也只学得当中十一路，所以只能传你八招。”</p>
墨天痕道：“原来如此，不过为何燕岿然前辈不将完整枪法传于您呢？”</p>
孟九擎正色道：“燕歌孤问最后一式威力崩天动地，反噬亦是惊人，岿然好友自己也不曾用过，更不会将这自损之招传吾。”</p>
“自损？”</p>
墨天痕问道：“燕前辈为何会如此创招？”</p>
孟九擎反问道：“你将燕歌孤问前三式使过后，对此路武功有何看法？”</p>
墨天痕沉吟数息，道：“刚勐无铸，崩天裂地，一往无前，所向披靡！”</p>
孟九擎赞许道：“不错，所谓勇者无惧，一往无前。面对妖邪恶孽，奸佞宵小，圣枪之主绝不退缩半步，故而这一套枪法极刚极勐，但问今朝，不问归途！”</p>
“原来这套枪法，竟有此等破邪立身之境意，若有机会，我定要与这位前辈高人一晤。”</p>
墨天痕心中暗道。</p>
孟九擎道：“敬仰先放一旁，接下来，看清楚了！”</p>
只见孟九擎单手一扬，一杆精钢长枪从武器架上隔空飞来，铮然入手！“燕歌孤问与你墨家剑式有异曲同工之处，招为辅，意在先，此地狭小，不是授业之地，你随我来。”</p>
说罢，孟九擎单足一顿，足下竟生风旋，短短数息，已腾跃至丈许屋檐！“掌教的轻功与晏坛主颇为相似，却好似另有奥妙。”</p>
墨天痕惊异之间，只听孟九擎于高空问道：“跟得上吗？”</p>
“纵然跟不上，也不会轻言放弃！”</p>
墨天痕高声应道，急调体内阴阳二气，运使轻功，迎头跃上！“不差。”</p>
孟九擎赞许点头道：“那你可跟紧了！”</p>
下一瞬，儒门掌教足下竟生金光万丈，身形宛如驾光而行，去势堪比划空流星！墨天痕自然不敢怠慢，运转阴阳天启，以此生最快速度发足追去，却只能远远坠着那道金光，难以企及！不出片刻，孟九擎身下那道光华已然离开邑锽，来到城外不远处的一片孤丘上飘然而落，墨天痕离他尚有一段距离，只见着华光停顿，追上已是一刻钟之后。</p>
来到山上，但见孟九擎屹立山巅负手远眺，绝世之姿高远旷然，令人倾心。</p>
“来了？”</p>
孟九擎也不回头，直接问道。</p>
墨天痕抹去额上大汗，粗喘道：“学生功力低微，令掌教久侯了。”</p>
孟九擎转身看向他道：“以你的年纪，虽不及破儿当年，但有此修为实属不易，看来司马家的阴阳天启果有神妙之处。”</p>
墨天痕怔道：“司马家？可师尊不是姓南宫？”</p>
孟九擎笑道：“哈，南宫离恨？那又是另一段故事了，但今天我们不谈这些。”</p>
墨天痕忙虚心道：“还请掌教赐教。”</p>
孟九擎手一张，取过立于一旁的长枪，随即，劲风四起，盘走如龙！“今日我只传你招式，意境为何，就看你如何体悟岿然好友之心念了！注意来！”</p>
但见孟九擎长枪奔走，疾扎勐刺，寒光闪烁四周，宛如天星在前！“一式，歌西去，踏昆仑，二式，落北寰，跨天山！”</p>
“三式，碎昊日，烬长河，四式，翔九天，越沧海！”</p>
“五式，飞凤旋，枪龙舞，六式，惊鸿雪，裂苍黄！”</p>
“七式……”</p>
孟九擎一招招使来，枪法越发刚正迅勐，正气自流，看的墨天痕既是钦慕又是心惊：“即便掌教只用招式，亦有沛然之气源源而出，燕歌孤问，果然是配合圣枪的不二之招！”</p>
孟九擎将十一路枪法使完，望向墨天痕道：“如何？记住多少？”</p>
墨天痕躬身道：“学生愚鲁，此套枪法高深莫测，学生非但未解其意，连招式也只记住了九招半。”</p>
孟九擎却道：“不差，只一遍便能记住九招半，吾学枪之时，一遍也不过记住八招而已。”</p>
墨天痕谦虚道：“惭愧，学生这九招半有三招是先前就会，算来也只记住六招半而已。”</p>
孟九擎道：“这套枪法颇为深奥，能记得六招半也算不错。你且将这九招半使来与我看看。”</p>
墨天痕依言接过钢枪舞了一遍，孟九擎则指出他一些疏漏，再授以一些经验体悟，接着与他再舞一遍，二人就这样一教一学，直到正午时分。</p>
墨天痕本就身负先天正气，又得孟九擎悉心指点，已将这套枪法前十一路尽数习得，其中前三招又因得枪灵直接灌招脑识，体悟之深，甚至强于孟九擎，令他不禁赞叹。</p>
孟九擎又令墨天痕舞了一回，颇为赞许道：“无外乎众神默会在众弟子中挑你为主，你赤心不染，正气天存，确实是圣枪的不二人选，这套燕歌孤问也与你极为契合，甚至可说是为你量身而创，此等机缘，你切不可辜负。”</p>
墨天痕只觉受宠若惊，忙躬身道：“那时弟子不过误打误撞，哪敢厚颜以圣枪之主自居？”</p>
孟九擎摆手道：“谦虚过度，便成了迂腐，既然圣枪择你为主，那么你便该好好承起该当之责。”</p>
墨天痕躬身道：“掌教说的是，学生当谨遵教诲，不负圣枪择主之意，掌教授艺之恩。”</p>
孟九擎颔首道：“君子一言，吾笃信之，回吧。”</p>
墨天痕正欲如来时一般施展轻功，却被孟九擎叫住道：“来时不过为了测你修为，如今传枪事了，你陪我走一段如何？”</p>
墨天痕自然答应，二人结伴下山，一路聊及儒门典经，孟九擎博览群书，见解深刻又不乏新兴认知，令墨天痕仰慕之余更是钦佩不已。</p>
不知不觉，二人聊及墨家，墨天痕不禁神色一黯，但仍是道：“墨家训义，令弟子隐于世间，暗中行侠，不显声色，初时我也十分费解，为何行正义之事，却要避世人耳目，后来想来，此举非是为避世人，而只是先贤告诫我等，行侠乃是本心所向，非是沽名钓誉之途，净心低调，才是‘墨’之本意。”</p>
孟九擎沉吟良久，道：“墨学之悠久，堪与三教比肩，传承至今，自有其过人之处，你能悟得此点，甚好。”</p>
墨天痕不好意思道：“学生愚见，倒让掌教见笑了。”</p>
二人一路返回醒世公府，已是午时，二人用过午饭，孟九擎道：“天痕，今日除却传枪之外，还有有要事相商，需你一同前来，你且先去厢房歇息一会，待人到齐，自会遣人前去唤你。”</p>
墨天痕答应下来，一路跟着下人来到厢房暂歇，心下却抱有疑虑：“掌教有何要事，会轮到我去相商？”</p>
他左右想不通，干脆在房中静坐运功，等待有人前来。</p>
不多时，一名弟子来到门外道：“墨师兄，掌教有请，请随我来。”</p>
墨天痕跟随那弟子来到大殿，只见孟九擎连同三圣、三剑峰、四梵天、五佛座、七君子，与煌天破、籁天声以及一众曾进入武演终演的年轻弟子已悉数集结在此。</p>
墨天痕一眼扫过，只见晏饮霜正在晏世缘身侧，便到二人身边打了声招呼，与晏饮霜分立晏世缘两侧。</p>
（乐1）他方站定，就听孟九擎朗声道：“好了，人已到齐，接下来，吾将部署反攻事宜，请诸位仔细听来。”</p>
墨天痕不免疑惑，小声问晏世缘道：“坛主，反攻是什么意思？”</p>
晏世缘小声答道：“字面意思，你且听下去。”</p>
只听晏世缘道：“鬼狱邪人于屠狼关附近初现，其后破虏雄城、清洛、落松、皆现其踪，锄狼河全域、平狼江上游附近亦有邪踪回报，如今邑锽遭袭，已大致可断定其活动范围，乃是以屠狼关为中心向东、北二向发散，遭害地区，吾已在地图上标明，诸位，请看……”</p>
孟九擎说着，将一卷地图展于身后殿屏，对众人道：“邪人的活动范围，皆在两江之中和锄狼以西，最北不过邑锽，吾便以邑锽为起点，分兵五路，沿途清扫鬼狱邪人！”</p>
“第一路，由四梵天带领弟子两百，南出邑锽，沿平狼江流域，经湘星、楚江一线，至狼烟边城而终！”</p>
“第二路，由三教剑峰统领弟子两百，沿陵山、清云一线，至狼烟边城！”</p>
“第三路，由四佛座领衔，率弟子二百，往西南荆澄、金林一线，至屠狼关！”</p>
“第四路，由六君子带领，率弟子二百西出邑锽，走落松、筠泸一道，终至破虏雄城！”</p>
“第五路，煌天破、籁天声、墨天痕，领弟子两百，沿锄狼河一线，经天梁、渝江，至屠狼关！”</p>
孟九擎此言一出，殿中不少弟子顿生哗然，墨天痕亦是不解，为何这第五路竟由自己统领？即便煌天破、籁天声武功高绝，堪胜此任，自己却何德何能？况且，另四路皆有成名前辈带领，为何自己这第五路却由三名小辈统帅？这时，只见孟九擎摆摆手，示意殿下众人安静，随后道：“武演之前吾曾将圣枪立于天地庭，让有能者持之，如今新的圣枪之主已由众神默亲定……”</p>
说着，他望向墨天痕，道：“天痕，你过来。”</p>
殿中未经历天地庭一事的弟子们皆是羡慕的望着墨天痕，不知他为何有如此“运气”而历经昊阳坛之战的弟子们皆向他投以敬佩的眼神，知晓他挺身力阻邪祸，该当获此殊荣。</p>
在这羡慕与敬佩交织的目光注视下，墨天痕只觉如芒在背，亦感压力颇大。</p>
行至掌教身前，只见孟九擎从身后掣出被布封包裹好的圣枪，双手递与他，道：“按说你承接圣枪天命，乃是可喜之事，至少也该设宴庆祝一番才是，但邪祸肆虐，不容轻慢，只能委屈你了。”</p>
墨天痕忙恭敬的双手接过，道：“不敢，身为三教弟子，当以诛邪平患，安黎民生息为己任，岂能为私利所误。”</p>
孟九擎点头道：“好生为之，不要堕了儒门与圣枪的威风。”</p>
墨天痕自是称是，拜谢而回。</p>
众人见他背负圣枪却步伐稳健轻盈，想到当日晏世缘负枪姿态，心中不禁大惑。</p>
待到墨天痕下台，孟九擎环视殿下，道：“鬼狱邪人数众，无孔不入，但好在气息明显，易于察觉，各路统领一会请清点调度麾下弟子，至少以三人为一队，开捕网之势，分别依各自路线搜查，一旦发现鬼狱邪人，立诛不待！”</p>
殿下弟子齐齐跪倒道：“遵命！”</p>
孟九擎点头道：“好，诸位今日且调息修养，明日一早，出发破邪！”</p>
＊＊＊ ＊＊＊ ＊＊＊</p>
回去路上，墨天痕一直忧虑忡忡，静默不语，晏饮霜见他愁眉不展，关心道：“天痕，你在想些什么？”</p>
墨天痕忧虑道：“之前高手尽数外派，被人差点偷袭得手，这回孟掌教为何还敢如此行事？”</p>
一旁晏世缘道：“前番邑锽空虚，乃是因为掌教与三圣、三峰在主持源经大阵，城中可算是只有我一人驻守，此回反攻，掌教与三圣坐镇于此，何惧宵小再来？”</p>
墨天痕心下稍安，忽问道：“此回反攻，师姐你也参与么？”</p>
晏饮霜道：“我在终演名单之中，自然是要参与的。”</p>
墨天痕忙问道：“那，你被分在哪一路？”</p>
只听晏世缘轻咳两声道：“霜儿被分在第四路。”</p>
墨天痕得知晏饮霜并未与自己分在一路，不禁有些悻然，晏世缘又道：“先前商议分路反攻之时，掌教只是安排了各路统领，却并未提及由你统领，我便将你与霜儿都安排在师兄弟麾下，托他们照料一二。岂料今日掌教竟突然令你自领一路，如此安排我事先也未得知。”</p>
墨天痕不禁心忧道：“煌师兄与大师伯都是三教年轻一辈的顶尖高手，由他俩统领一路自是应当，但我武艺低微，不过蒙圣枪错爱，又怎堪担此重任，统领数百同门？方才在殿上答应，也只是不愿当面回绝掌教，令他难堪罢了，这要担起此则，我真怕力有未逮。”</p>
晏世缘道：“不必妄自菲薄，你与渎天祸一战威风绝伦，正气沛然，光凭此点，三教年轻一辈便无人可及你。你之表现，在场之人皆看在眼中，想来当无所异议。”</p>
晏饮霜好奇道：“天痕，这把枪真的很重吗？”</p>
墨天痕道：“甚是轻盈，背在背上还不及墨剑沉重。”</p>
晏世缘原本以为墨天痕用惯墨剑，膂力惊人，才能驾驭圣枪，不料墨天痕竟说它“不及墨剑”当下也颇为惊疑。</p>
晏饮霜不信道：“我那日见爹爹背着都吃力的紧，你又是墨剑又是圣枪，竟不嫌重吗？”</p>
墨天痕无奈解下圣枪布包，单手递与晏饮霜道：“真心不重。”</p>
晏饮霜见他拿的轻松，也不以为意，直接伸手去接，却听晏世缘急道：“霜儿不可！”</p>
一声急吼，为时已晚，墨天痕手方松开，晏饮霜顿感手中如擎山岳，坠重千钧，难以把握，圣枪顿时脱手，丢落尘埃，发出哐然一响，地面竟是剧震龟裂！</p>
晏饮霜不料圣枪真如此沉重，一时竟已愣住，晏世缘责备二人道：“圣枪之重，负之如负山而行，岂可递交的如此儿戏！”</p>
可墨天痕忙拾起圣枪向晏世缘赔礼道：“是弟子疏忽，与师姐无关，还请坛主责罚。”</p>
晏世缘无奈道：“圣枪之所以是圣枪，自有其奥妙之处，它既择你为主，你就该好好护持，不要随意现弄。”</p>
墨天痕尴尬道：“弟子知错，必当谨记教诲。”</p>
晏世缘摆手道：“罢了，你之后看护好圣枪便是。我们先回去吧。”</p>
三人回到住处，东方晨妍见丈夫安然归来，眼泪忍不住落下来，纵步扑入晏世缘怀中泣道：“你这冤家，非得让我担心死才肯罢休吗？”</p>
晏世缘颇为尴尬道：“妍儿，当着孩子们的面呢……”</p>
东方晨妍这才发觉自己失态。</p>
事发当日她被晏世缘受创吓晕，被送回住处，今早方才醒转，知晓晏世缘在总坛由孟九擎医治，今日便可回来，这才心下稍安，恰逢陆玄音来到，他虽记挂相公，却也不能失了待客礼数，是以身在住处，心早飞往天外，此刻见相公安好回转，心中情绪哪还控制的住？</p>
回屋后，晏世缘向众人讲述日后安排，东方晨妍听后颇为不悦道：“你方受大伤，便要披挂领队？掌教是想你去送死么？”</p>
晏世缘微瞪了爱妻一眼，道：“祸从口出，这话也是能随便说的吗？此回掌教师兄并未安排我出行，只是留我在京中养伤而已。”</p>
听闻丈夫不用带伤出征，东方晨妍心下稍定，转瞬又担忧道：“那你若不去，霜儿该由谁来照料？”</p>
晏世缘笑道：“这等事情还需劳烦夫人操心吗？霜儿与梦颖自有宇文与一干师兄弟帮忙照看。”</p>
陆玄音在一旁见得晏世缘夫妇二人感情甚笃，不禁想起往日与墨纵天的点点滴滴，轻叹一声，将墨天痕拉至一旁小声道：“天痕，其他四路皆是师叔师伯级的人物领队，唯有你这一路只有煌天破与大师兄带领，纵然他俩武艺不凡，但毕竟年轻，掌教这番安排，我着实不解，所以此行你定要小心谨慎，如有可能，尽量与大师兄在一处，不要再同之前一样逞强冒进，单独行动，知道了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