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樰娇羞得瞪了他一眼。
目光交汇在一起,方言吃着排骨,“我还没说是为了什么,你怎么知道我是瞎说?”
“就是瞎说!”
龚樰白了眼,“这么好吃的排骨年糕都堵不住你的嘴。”
“排骨年糕是好吃,这排骨和年糕,一‘刚’一‘柔’。”
方言说,两者放在一起相得益彰,但各自又能独立存在,排骨是排骨,年糕是年糕。
龚樰眨了眨眼,却听他提到《好事多磨》。
这部戏里,自己出演的“刘方”,跟郭凯闵演的“小沈”,夫妻两人异地分居。
为此,上级没有事先征得小沈的同意,就擅自把他调到南港,想成人之美。
偏偏好心办坏事,小沈不知内情,以为是刘方动用了关系,因此迁怒于她。
哪来那么大的权力,为了过小日子,让自己失去独立的人格,失去心爱的工作?
“我可不想让你再演一回《好事多磨》。”
方言直直地盯着她看。
龚樰怔了怔,心头涌出一股股暖流,情不自禁地抓住他的手,全然忘了这里人多眼杂。
……………
从“鲜得来”走出来,两人肩并肩地走着。
并不像来店里之前那样的,一前一后。
方言笑道:“阿拉去荡荡马路好伐?”
“我才不跟骗子荡马路。”
龚樰被牵着手,也不在意路人的目光。
方言问:“我骗你什么?”
龚樰抿了抿嘴:“那下半句呢?”
方言扬起一抹笑容:“路上就告诉你。”
“侬勿准骗我哦!”
龚樰半信半疑道:“走吧,阿拉跑格的。”
方言看她要带自己往相反的方向而去,诧异不已。
“我带你去买定胜糕。”
龚樰说江浙沪这边,家里添丁、赶考、中举、婚嫁等都有吃定胜糕的习俗。
方言开玩笑道:“结婚生子?”
“我又不是给你买的。”
龚樰红了红脸,“是给红姐和燕子的,她们不是一个结了婚,一个升了学嘛。”
方言笑而不语,完全跟着龚樰走。
她上哪里,自己就上哪里。
这时候的小年轻,约会的地方不多,除了黄浦江边的情人墙,就是城市里的大小公园。
兜兜转转,一路下来,意外地发现龚樰是个逛街狂,只逛街,不购物,就图过個眼瘾。
此时,行走在公园里,太阳渐渐西沉。
“这回我是开了眼界,什么叫‘沪市女人’。”方言提着点心,“真的是螺蛳壳里做道场,把每一分钱用到刀刃上。”
“过日子就是要精打细算。”
龚樰面带微笑道:“难道不对吗?”
“对!”
方言说,只是她这个沪市姑娘,一次次地出乎自己的所料,会算账、会武术、爱吃辣,跟自己对她最初的印象,完全不一样。
“那你原本对我是什么印象?”
龚樰不禁想到了他提到过的“书中神女”。
“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
方言道:“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
龚樰一下子就听出,这是纳兰性德的《采桑子·塞上咏雪》。
之所以能这么快地听出来,因为自己看过他的小说,纳兰元述就在里面念过这首词。
咏雪,不就是在咏自己?
想到这里,满脸通红,“你、你是故意这么写的,还是不小心的?”
“当然是故意不小心的。”
方言调笑道。
龚樰低下头,盯着脚尖,突然挥出拳头,一下子就被他的手擒住,挣扎地甩了几下。
“侬个骗子,我勿睬侬!”
“骗你什么?”
方言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下半句啊,上半句怎么说来着……”
“于山于海,于水于滨,双木非林,田下有心。”龚樰明知道是在逗自己,但毫不在意,眼波流转,饱含深情。
方言缓缓道:“饮之以雨,炊之以薪……”
就在气氛逐渐暧昧起来的时候,突然不远处响起了洪亮的声音。
“嘿!做什么呢?”
“搂搂抱抱,是不是搞不正当男女关系?”
三三两两的联防队员,打着手电筒,在各个角落巡查,抓“不正当男女关系”的人。
“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在外面?”
“散了散了,回家回家!”
公园里各个角落的青年男女,被手电一照、被联防队员一呵斥,立刻起身离开。
恩爱浪漫的氛围,荡然无存。
其中一个联防队员羡慕嫉妒恨:“吗的,我都没对象,他们也别想好好处对象!”
其余的联防队员纷纷应和着,“就是就是,我不好,谁也别想好!”
他们来到方言和龚樰刚才呆的地方,现在已经空无一人。
半晌,两人在公交车站不舍地分开。
直到临别之前,龚樰追问着下半句,换来的还是方言的一句“下次见面再说”。
坐在公交车上,一手作笔,一手作纸,在掌心一笔一划地写着。
在心里,把整句话的意思连着默念出来。
在山中,海里,水里,岸边,都思念你。
我们一块饮雨水,劈柴生火,后面呢?
怎么能断在这个地方!
龚樰咬了咬唇,双颊微红,一如天边火红的晚霞。
下次见面的时候,非要你“好看”不可!
其实,也不能全怪岩子。
要怪就怪那些人,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