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兴府,长兴宫,宣成殿内。上午巳时。
殿内只皇帝邹颙与尚书令丁奉二人。君臣二人相对而坐,隔约四五步。
“杨韫逾今年有七十了?”邹颙问丁奉。
“陛下,右尚书令今年已满七十。”
邹颙拿起身前御案上的一封奏疏,说道:“这是我回来后他呈的第三封了。”他将奏疏递向丁奉:“你看看。”
丁奉立即从身下的矮凳起身,前趋几步,恭敬地接过奏疏打开。
“臣韫逾,近来自觉头眼昏眩愈甚、双耳贯鸣益重.....臣已年至七十,然政事繁频,实已无力处置.....臣乞陛下,允臣致仕.....臣仅此残身,唯愿返归乡野、苟延余年.....圣上恤悯,臣唯感恩,涕零再拜。”
丁奉看完,将奏疏轻合,小心翼翼放到御案上,再退回到自己的矮凳坐下。
“尚书令,你认为如何?”邹颙问道。
“陛下,臣以为,右尚书令确已年迈。”
“朕不是问这个。朕是问,你觉得朕是否应该同意他的请辞?”
“此事自由陛下定夺,臣不敢妄言。”
“丁奉,你知道你这个尚书令,让朕最头疼的地方是什么吗?”邹颙的脸色瞬间变了。
丁奉脸色也变了:“臣.....臣.....”
“你简直谨慎过了头。”
“主上圣明,臣自知愚钝,不敢妄言。”
邹颙抬手按住案上的奏疏:“七十了,还在右尚书令的任上,也是难为他了。他已请辞三次,朕若再不允,岂不是成了不能恤悯臣下的.....昏君了?”
“主上圣明,自然恤悯臣下”。
“既然杨韫逾致仕了,那空出来的右尚书令一职,你认为该由谁接任?”邹颙问道。
“此事陛下自有定夺,臣不敢妄言。”
“那朕还要你这个尚书令做甚?!你这也由朕定夺,那也由朕定夺,你身为尚书令,不能替朕分担?”
“陛下,臣选秩授,朝廷大事,只能由陛下亲断。臣确实不敢妄断、妄言。”
“你倒真是谦慎。”邹颙懒得让他提名了:“不管是右尚书令,还是尚书令,总是如此。”
丁奉今年五十二,六年前由右尚书令升任尚书令。
“你觉得,丁疏琰迁任右尚书令,如何?”邹颙自己提出了一个人选。
丁奉想了想,回答道:“丁疏琰迁任右尚书令,臣以为再好不过了。”
“为什么?”
“丁疏琰本为左尚书令,迁任右尚书令,再自然不过了。”
邹顒脸又沉:“你这不还是等于没说?!”
丁奉站起身,一脸严肃道:“陛下,左尚书令才干轶群,远在臣之上,由其接任右尚书令,实在是众望所归。”
“众望所归?”
“陛下,说来惭愧,臣居尚书令之职重,虽有统摄百官之名,却无统摄百官之实。许是臣愚,不能服人,使得底下一些大臣并不买臣的账......但是丁左令却不一样,他虽为左尚书令,却能服人。臣听闻,底下有些大臣,只唯他的话是从。他有如此声望,此时迁任右尚书令,他日再从右尚书令升任尚书令,底下的大臣必然更是与他同心。如此一来,他便能带领百官,更好辅佐陛下您了啊。”
邹颙听了,略有所思,只在嘴里似有似无地应道:“嗯,嗯。”
丁奉又坐下,不再说话。
君臣二人一阵沉默。
“还有个人。”片刻后,邹颙打破了沉默。
“敢问陛下是何人?”
“此人刚立下了功劳,倘若将他升任右尚书令,也能服人。”
“此人是谁?”
“隼州道的祁尚卿。此人才将启国人挡在了隼州城外。你认为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