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涉川这一次因为发病而昏厥过去。
再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了床上,他先是瞪着雪白的绣花床帐发愣,随后就听见开门的声音,是鸠什多罗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而李颜轻正蹲在地上清理地毯。
鸠什多罗甫一走进这个屋子,就注意到盛涉川似乎醒了。
他眼神有些激动,连忙走上前去,想要确定盛涉川的状态。
他一生所有的精力都用来钻研武学。
他既没有家人,没有妻子,更没有孩子。
在他的心里,这个从小被他教大的徒弟就是他唯一的亲人,而盛涉川也会把他当成第二个父亲依赖。
盛涉川的外壳再强硬,他也知道他的内里并非坚若磐石。
“阿川?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幸亏我并未走远,你吐了好多血,可把颜轻吓坏了。”
轻薄的纱幔,像是香烟炉里吐出的一层薄薄的雾,将盛涉川的病痛和脆弱挡住,令他看不真切。
“师……尊。”
盛涉川感到有口难开,同时,他又立刻想起了自己方才失态的样子。
他知道自己的病瞒不住了,索性没再说别的,只是叹了口气,慢慢闭上眼睛,情绪有些消沉,烦躁。
“阿川,你生病了。”
鸠什多罗将一碗药放在桌子上,掀开帘子,看向盛涉川。
盛涉川已经在李颜轻的服侍下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他一个人歪在床褥上,脸色苍白。
他不知道应该跟鸠什多罗说什么。
不仅是因为隐瞒的病情被发现,更因为那个律宗瑢。
鸠什多罗过于急切地想要收他为徒的举动说到底还是伤害了他.
盛涉川没有回答他,鸠什多罗也不怪罪,而是自顾自地说道:
“自从你避不见客,我就觉得你可能是出了什么事,后来我去你找李元锦的地方勘察过,发现那附近有多人打斗的痕迹,加上你刚才又说,曾经遇到阿若谭的同伙,因此我猜想你肯定跟他们发生了冲突……”
“师尊,我没事,我其实一点事都没有……阿若谭的那个同伙武功不济,他的寒冰烈火掌一点儿也不厉害,相信只要三四个月,我就能完全好转,今日之事,只不过,是我操之过急……”
鸠什多罗默默听着这话,没有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反而伸手拿起了床上那个吃空的药袋子。
他仔细嗅了嗅,立刻就认出了里面的东西:“火绒丸?这是闻涤非给你的吧?他知道你生病了?”
“嗯。”
“为什么一开始不找我呢?”
“我以为……师尊你忙着收新的弟子,我不想扫你的兴。”
“……”
“我已经是嵩岳派的掌门了,没道理让你再牵挂。”
一席话,说得鸠什多罗很是抱歉,他慢慢地低下了头,解释道:“我没有跟律宗瑢提起过收徒的事,但他似乎那天听见了咱们的对话,知道我有那方面的想法,后来……他来找过我,说……说他是很钦佩我的武艺的,但是他其实更希望跟……跟李元锦在一起。”
“……”
盛涉川躺在床上,侧着脸,夕阳像是天际边缘涂抹的胭脂,红彤彤的,透过窗纱,映照在他的脸上。
“不过,先不提这个……有一件事,我觉得你可能弄错了。”
鸠什多罗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旁边帮着盛涉川收拾地毯血污的李颜轻道:“颜轻……你先停一停,下去吧,我有点儿事想跟阿川单独说。另外,记得不要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好吗?”
“嗯?嗯!好。”
李颜轻从没见过盛涉川有这么狼狈的时候,也是被吓坏了,整个人都显得呆呆的,鸠什多罗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等李颜轻完全出去了。
鸠什多罗才说道:“阿川,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就是,我刚才听你说起寒冰烈火掌,你为什么觉得你那天中的是寒冰烈火掌?”
“师尊……这话是什么意思?”盛涉川罕见地面露迷茫之色,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刚才为你查看了伤势,也号过脉,发现你中的其实并不是什么寒冰烈火掌,而是魔教中与寒冰烈火掌很像的一种邪功,名叫……毒情掌。”
“……”
“毒情掌是魔教的巫之宗祖李修樗在寒冰烈火掌的基础上研究出的一种邪功,李修樗武功修为比不得轩辕焰,他所研究的毒情掌比起寒冰烈火掌,威力要小很多,但是,他的毒情掌之中,却被他加入了一种来自西南十万大山一带的巫毒。”
“所有中了毒情掌的人,症状会跟中了寒冰烈火掌的人很像,身上都会落下蓝色的掌印,并且遍体生寒,如坠冰窟,五脏六腑,皆受寒毒摧残。”
“但不同的是,毒情掌的寒毒比起寒冰烈火掌的寒毒威力要小很多,而且毒情掌的寒毒是内功和温性的药丸无法克制的,或者说,效果甚微。”
“无法克制?”
盛涉川的大脑稍微空白了一下,但随即就明白过来,为什么这几天里无论自己怎么催动内功都不见好转。
“可是,我感觉,吃火绒丸也有效……”
盛涉川试图辩解。
但是鸠什多罗接下来说道:“毒情掌名字中,带有一个‘情’字,其毒性自然与‘情爱’有关,越是想起自己所爱的人,毒性越是发作的厉害,想要让它的毒性有所缓解或是治愈,要么找到李修樗来解毒,要么……”
“要么什么?”
“要么,就拿你所思念之人的血来做药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