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都吃。”方叔有说话了。
“呵,都吃,都吃,都敞开了吃,咱家的粮食够吗?”
方孙氏没好气道:“就说白家那一家子懒汉,吃饭不算计,听说昨天就断炊了,只能吃野菜、草籽,屎都拉不出来;今早上,我看耿嫂子家的汤也更稀了;还有付家……村上的人都不好过哟!”
她说着,看方叔有埋头吃得呼呼噜噜,气不打一处来:“我说让你去找老爷子,咱们方家四房一起开火,你就是拉不下脸。中午时候,我都看见了,他奶又偷偷给四房的安安东西吃……”
“行了。”方叔有打断。
“死要面子活受罪!你爹这人,宁可自己吃亏,都拉不下脸哟!”
方孙氏知道方父不想听这个,哼了一声,却也换了个话题:“当家的,咱家粮食不多了,还得再弄些来才是。虽说再有三四天,就到县里了,有预备仓放粮,可粮没发到手里,心里终究不落定……”
“上哪弄粮呢?对了,宋家还欠着三斤粗米,我得去要回来!”
事实上,这三斤粗米是宋家去年冬天借的,距今已有大半年,方母此前已去提了一次,也没要回来。
“宋家……”方叔有沉默了一下:“这个时候,谁家都不好过,算了。”
“算了?怎么能算了?他们不好过,咱家就好过了?那可是三斤粮食啊!他们有脸借,我还没理去要了?
你爱面子,拉不下脸去要,我去,我不要脸,脸还能比肚子更重要?”
方孙氏恨铁不成钢地数落了方父一顿,看向方临:“我儿子还正在长身体,可不能饿着了!”
她就是敢在这种大事上和方父这个一家之主顶牛,因为方父再气,也不会动手打人,顶多不理你,冷暴力——这已经是顶好的了,按照耿婶的话,‘你数数,咱小和村里的男人,有一个算一个,除了你爹,有哪个不打女人的?你娘跟了伱爹,真是不知道少挨了多少打’。
旁边,方临听着,想问宋家借粮这事,这时,一个三十来岁、面色惨白、身穿粗麻布裙的妇人过来。
“桂花过来了,坐!有啥事啊?”方孙氏起身迎接。
虽然是吃饭时候,但在这个逃难的光景,她都不敢客气卖嘴,问一句‘吃了没,要不坐下吃点’。
“方嫂子!”
桂花嫂脸色勉强,艰难开口:“就是想借点粮……”
“哎哟,这可真是……不是嫂子不通情理,实在是我家也快断炊了,还在说去哪弄点粮呢!”
打发走桂花嫂,方孙氏叹息道:“老陈家真不是东西,看把桂花给饿成什么样了!”
“桂花这人,村里哪个见了,不竖个大拇指,说声好,可就是摊上了老陈家,造孽啊!老陈家家里、地里的累活苦活,哪个不是桂花在做?怀着娃时都没歇过。桂花她自己性子又弱,村里不要脸的人可劲儿欺负、使唤她……”
方母絮絮叨叨说着,又是一声叹息:“唉,说来,咱家还欠桂花一次帮工呢,也就是实在没粮,不然这次多少也得借点。”
说话间,方家四人已吃完了饭,碗底光净如新。
“小萱,走去洗碗!”
方孙氏没好脸色:“等会儿我还要去宋家要粮哩!”
‘是得要回来,这样家里人才能多吃些。’
方临想着,开口道:“娘,我去吧!”
在这个时代,男人出面,总是比女人管事些。
他向方母问清情况,心中有了计较,向宋家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