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临提着五两粗米的布袋,去往陈家,刚好看到这一幕。
“桂花姐,借你家点柴,不用送,走了!”白家媳妇留下这么一句话,自顾自抱着一捆柴火,风风火火离开。
“有这么借的么?该遭瘟绝户的,就知道欺负我们老陈家!”
一个三角脸老太太嘴里咒骂着,火光闪烁,映照出那张尖酸刻薄的脸。
这是陈老婆子。
在火堆旁靠着一个瘫痪的中年男人,这是陈老婆子的儿子、桂花嫂的丈夫——陈大强,这两天逃荒时,就是桂花嫂用独轮车推着他走的。
令方临稍有意外的是,相比桂花嫂,陈老婆子、陈大强脸色稍好,他注意到,地上摆放两双吃过的碗筷,锅里却还煮着野菜、草籽。
‘显然,陈老婆子、陈大强已经开小灶吃过,锅里煮的野菜、草籽,是给桂花嫂,还有她女儿陈叶的。’
如此想着,方临看向角落处一个七八岁的女孩,身形枯瘦,几乎可以用皮包骨头来形容。
这时,陈家也发现方临来了。
“临子来了!”桂花嫂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方家哥哥!”陈叶也是站起来,破洞的麻布随之收缩,勾勒出单薄得令人触目惊心的身形,仿佛一阵风刮来就能吹倒。
“还不扶我起来?”陈大强让桂花嫂搀扶坐正了些,对方临打招呼:“临子。”
“临娃,来,快坐!”陈老婆子亦是态度和善,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笑容,如一朵干枯的菊花。
老陈家唯一的男人瘫痪,没有顶事的,在村子中就没有底气,反观方家人丁兴旺,自然能在这里得到尊重。
不过,这和善态度只是对方临,等陈老婆子扭过头,无视桂花嫂虚浮摇晃的身形,劈头盖脸就是呵斥:“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倒水?”
如果说,方母对田萱虽然苛刻,至少还当做一个人,那么,陈老婆子对桂花嫂,那就真是当做牲畜、工具使唤。
“不用麻烦了。”
方临提起手中的粮袋:“之前嫂子去我家借粮,我家也没有,刚去要回些,我娘念着嫂子帮工的情义,就让我赶紧送五两粗米来,嫂子可别嫌少。”
桂花嫂一愣,脸上绽放出肉眼可见的惊喜,之前借了一圈没借到半粒粮食,本来已经绝望了,没想到方家会送来:“不少、不少!谢谢了,这恩情嫂子记着,一定会还。”
“是呀,我就知道方家是好的。”
陈老婆子老脸上的笑容更是如怒放的老菊,对桂花嫂道:“还不快接过来!”
“娘!”桂花嫂接过粮袋,动作一顿:“这有米了,我给小叶子做碗干饭。”
“一個赔钱货……”
陈老婆子张口就骂,转而意识到方临还在,才将剩下的话咽下,语气稍稍放缓:“有什么事,等客人走了再说。”
“娘,只给叶子下一碗,要不了多少的。”桂花嫂再次哀求道。
她知道,方临在这儿,当着外人的面,自家婆婆都舍不得大方一次,等方临走了,自己女儿能吃到一粒米么?
见桂花嫂还敢犟嘴,陈老婆子嘴巴微歪,更显得神色凶恶,显然已经动怒,只是顾及方临在这儿不好发作。
而这时,陈大强就靠在那儿,看着桂花嫂在那为女儿央求,一声不吭,如一块木头。
方临见到这一幕,想起村人对陈强的的评价,是个听娘话,没主见的。
“再不听话,仔细你的皮!”
陈老婆子低声凶了桂花嫂一句,自己倒了碗水,转头又露出笑脸,态度和蔼慈祥,甚至可以说卑微讨好:“临娃喝水,老婆子谢谢,谢谢你啦,你拿来的这些粮食可济大事了!”
“乡里乡亲,说得哪里话?”
方临将陈老婆子前后转变收入眼底,微微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