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聿川在病房里待了一小时。
手机第五次响铃,他才从房间离开。林浅送他出门,到了走廊上,她说:“公司那边的事情很多,你抽不开身,傅寒也会理解的。你去忙,这里我看顾着。”
她怎么看顾?
她自己也受了伤。
这场还未找出证据的人为意外,从发生到现在,林浅都没多说半个字。始终想他所想,不愿他多担心,她还装着我受的伤很轻,根本不疼。当时在春晖大堂,救护车赶来,先带走傅寒,之后扶她起来,她脸都白了,右胳膊一直在发颤。救护人员问她疼不疼,她点了一下头,余光在瞥到他的那刻又故作轻松摇摇头。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懂事的孩子打小就会受委屈。
他的妻子就属于后者。
傅聿川低着头,凝着林浅微白的小脸。近距离的对视,透过金丝框眼镜的镜片,她清晰看见了他深邃黑眸中的温软疼惜。两个人谁都没说话,他伸手抚了抚她的脑袋,片刻后只说:“我去公司了,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林浅点头:“知道的。”
待男人颀长的身影消失在无人的走廊尽头,林浅才收回视线。她重新进了病房,走到卧室门口,与傅寒对视了一眼。视线交叠的下一秒钟,他立马把头偏到一旁,一副一点都不想见到林浅的样子。
恰好这时韩嫂送晚餐来。
都是傅寒爱吃的。
屋内的两名护工帮着一起把病床自带的桌板装好,又把床头的坡度升起来,方便病人吃饭。饭菜摆上桌,林浅在茶几那边盛汤,见她弯腰端汤,刚勉强靠着枕头坐稳妥的傅寒连忙喊:“韩嫂,您把她手里的汤接了。”
韩嫂有点懵。
但还是听从吩咐去接了林浅手里的汤羹,端到床边,摆在桌板上。傅寒喝了两口,又说:“我不爱喝她端的东西。”
在韩嫂的印象里,三少爷就是原始森林没被驯化过的狼。有着野兽的凶狠暴躁脾性,他平等地不爽每一个人,只有在先生面前,他会收起尖锐锋利的爪牙,像只幼崽似的伏在先生膝下,又乖又温驯。
韩嫂试探地缓解气氛:“阿寒少爷,太太是关心您呢。”
“我不需要她的关心。”
“您这……”
“韩嫂您把我的碗筷拿出来,我就着方便一起吃了。”林浅说。
她走去床尾坐下,韩嫂也拿了副干净的碗筷摆上桌板。见这画面,靠坐在床头的傅寒眉心蹙起,语气冰冷:“你要跟我一起吃饭?”
“你吃你的,我吃我的。”
“可是这一桌子菜都是我喜欢吃的,你又不爱吃啊。”
“把我的喜好记得这么清楚?”林浅看他。
“……”傅寒噎住,语塞了好一阵子,他才别扭地说:“谁有那闲工夫记你的喜好?我和哥的饮食习惯一致,你融入不了。就算住进了梨园,就算哥现在对你很好,你也不能挤掉我,不能赶走我。”
“我为什么要赶走你呀?”
“谁知道。”傅寒低着头,握着勺子舀了好几次汤又没喝。
不多时,他视线里多了一份意面,面条上淋了他喜欢吃的牛肉酱。没等他抬头,就听见林浅轻柔的声音:“我和你哥还想着沿海滨江项目做成功,咱们赢了之后,带上你和阳崽年底一起去阿勒泰禾看雪。我听你哥说,你方向感特别好,滑雪技术很棒,不输国家级运动员。把你赶走了,谁教我在吉克普林滑雪呀?”
傅寒没吭声。
他低着头,林浅也看不见他的神情。过了那么十几秒钟,他放下了手里的勺子,接了那碗面,开始吃面条。就在林浅以为他要沉浸式进食的时候,忽地听见他来了那么一句:“你以后会跟哥生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