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志国搬家的事,本是许家最高兴最隆重的家庭大事。可是,许志国将家都快搬完了,他的几个亲戚朋友都不知道他家今日搬家的事,这是后话,按下暂时不说。
现在,许志国先将自己家什杂件用担子挑着先送一部分东西来方家四合院的新家过来。这些杂物在爱卫生的金小菊眼里已经是一文不值的了:一堆破旧的棉袄,儿件补丁复补丁的衬衣,褪色严重的棉纱线,被烟熏烤得无色可辨了的棉缛,还有一些穿了帮的露出脚趾甲的布鞋,哪一样哪一件都是令人感受到满意的呢?
许志国不肯丢弃这些东西,那就让他独自好好享用这些吧,金小菊显得无奈和十分生气。
许云勤挨揍后才老老实实跟着母亲来到这个陌生的新家,泪痕还挂在脸上。云勤害怕黑暗,他不敢进到黑熏熏的屋子里面去,就站在房子的门口张望。
许志国送来东西又折返回去拉东西去了。金小菊要整理新家,小云勤才慢慢地跟在妈妈身后小心走进屋子,弟弟妹妹们都跑外面院子里玩耍去了。
邻居一个小女孩从门口探进半个小脑袋来朝这个家张望,小女孩个子不大,今年还只七八岁模样。她的头上束着小辫子,小辫子由二根红毛线绕着多层圈子扎在头发根上,这些头发枯黄干涩。这小女孩面黄肌瘦的,明显是营养不良。她身上穿碎花棉布衣裳,黑色开裆直裤,她的脸上写着许多迷茫和不解,大大的眼珠子不停地扫视整个家的一切。无论是这屋子里的人还是东西,一切都让这个小女孩十分好奇:好端端的地方,一下子这个空荡荡的屋子里就被占据满了,他们是从哪里来的,要到这里来做什么?
许云勤很快就发现门口好奇张望的小女孩,他飞快走过去拦在小女孩的面前,很不友好地说:“走开,谁让你偷看我们搬家的。”
这小女孩并没有立即离开,只是看着许云勤说:“你们来这里做什么,这又不是你们的家?”
“谁说不是我的家,这就是我的家,你走开,走开,快一点,这里不欢迎你。”
“我是说,这不是你的家,你们也不能住在这里的,这是我们方家人的老房子。”小女孩固执地说。
“你走不走?这就是我家的房子,是我爸刚刚买下来的,快点走开啦。”许云勤推搡着小女孩说。
“我不走,这里我以前经常来玩,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小女孩固执地说。
“不许进就是不许进,现在是我家,谁可以进去不可以进去我说了算。”许云勤又用力推搡了一下方彩丽。
“我去告诉我哥,说你打我,他会替我打你的。”方彩丽委屈地走了。
“你有哥哥了不起啊,我也有我弟弟帮忙,谁怕谁?”许云勤轻蔑地望着走进她家的方彩丽的背影说。
方彩丽上面有四位姐姐,一个哥哥,还有一个弟弟。她的所有姐姐都已经嫁人了,哥哥还没成家。今年方彩丽才八岁,下半年就可以上小学了。
许志国现在的家本是方运领的祖宅。这个方运领原本是民间的一个方士,有一些地缘文化,还懂点医术和偏方。早几年又不知从何处学来了一些巫术,这样,这方运领就变成了一个很有些争议的人。有人说他才华出众、民间义士;有人说他不伦不类,长期在外坑蒙拐骗。
这方运领从小就跟父亲方仁良到处跑“码头”。方仁良是位很有名气的风水先生,在周围三县八乡名头响当当。据说这方仁良最大的大手笔是受邀前往奉化溪口替蒋母看过祖坟,得到过蒋介石的亲笔钱财赏赐。
因为有了这笔不菲的洋钱垫底做本钱,方仁良以后的其他生意如日中天地发展了起来。自那以后,方仁良就很少出现在自己的家乡尚胡村。
方仁良来尚胡带走方运领()
的事,在方家四合院的老人心里记忆犹新。
那年,都已是腊月了。方仁德说:“这是解放前的一年的腊月初七这一天,方氏大院内已经是很少有人在外面活动了,因为这一天天气特别冷,大家单衣薄衫怕在外面挨冻着凉。
偏偏这一天方仁良人来了。这方仁良个子不高,头上戴一顶裘皮狐帽,身穿一件厚厚的棉布大衣,裤子是深灰色的,脚上穿着一双暖鞋。方仁德后来这样说。
那天下午三点钟不到一点,方仁良从台门口跨了进来。方采荷的母亲张雪芸正好开门出来,看见一个陌生人走进台门,就问他找谁?
方仁良转过身子,脱掉皮帽说:“运鹤媳妇,你怎么连我也认不出来了呀,我是你叔公仁良呀!”
张雪芸揉了揉眼皮惊讶地说:“都怪我眼浊,是亲叔公回来了都不认得了,运领娘俩不知道见了会有多高兴呀?”
方仁良也许这时候回家原本是不想惊动左邻右舍的,既然张雪芸知道了,现在多一个少一个邻居知晓也就无所谓的了。
因为都是本家的人,都好说话。加上方仁良这人长期在外面给富贵人家看祖坟相风水,又懂一点中医,也算是个土郎中,这样的人算是非常有本事的了。因此,方家院子里的男女老少一听说方仁良本人回来了,都不约而同地涌向他的家来嘘寒问暖。
表面上,方仁良对自己的本家的人客客气气的,但背地里却自高自大得很。他放在家里的老婆孩子这些年没少被本家的左邻右舍给照顾着。方仁良老婆也算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男人有钱,但有钱并不等同于家人生活过得很好。方仁良平时又很少到家里来,因此,留下来给他们母子的生活费时间一长并不见得多宽裕。相反,这对母子生活反而比大家过得更加清贫了一点。不过,邻居也知道,他们母子是需要大家在生活上多照顾到的。
方仁良不知道自己的老婆孩子会被邻居照顾的事,他这个人本也比较精明干练的,以为给老婆留下来的钱足够使这对母子生活过得称心如意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