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玄修是不是年纪大,身体差,最近总是发烧。
发烧的次数比曦宁过去十几年认知里的要多,看着迷迷糊糊躺在草甸子上的玄修,曦宁刚开始还可以硬着心肠坐在一边打坐。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玄修的体温逐渐提升,温润的脸上透着病态的红晕,甚至说起胡话来,曦宁只好起身坐在他身边,伸出纤手探在玄修额上。
糟糕,温度越发高了。
清冷的眸光落在手上总不离身的权杖,曦宁心中的猜疑逐渐清晰,莫非是化月权杖影响了玄修,让他体温不断升高?
回想起上回玄修发烧的时候,化月权杖也在他身边,曦宁转了转手中的权杖,对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要是真是化月权杖影响了玄修,那自己的离开不是更加顺理成章吗?
曦宁放下手,抿紧了嘴唇,不知为何得出离开便能让玄修好转这个结论后,自己反而心情更加糟糕了。
但确实是个逃跑的好机会,要是等玄修好转,自己可就逃不了了。
思及此,曦宁站起身,抬脚就要走出道观。岂料还未走出两步,裙角被人扯住了。
玄修睁开迷蒙的乌黑眼眸,透过纤长浓密的睫毛定定地看着曦宁,唇角紧紧抿着,白皙纤长的大掌牢牢扯着曦宁鲜红的裙角。
“你要去哪里,曦宁,你要在为师病倒时趁机逃跑吗?”原本清润有力的嗓音如今却透着疲惫,曦宁垂着眼眸,看着那双扯着自己裙角的手,要是你累就放开呀,为什么要紧紧拉着不放?
但玄修就是不放手,仿佛生平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扯着曦宁一般,像是只要一放手,曦宁便会从此消失一般,死死扯着,就是不放。
曦宁几次抬脚要走,都被扯了回来,生病的玄修倔强如同孩童一般。
曦宁知道自己若是奋力一挣,或是直接割断裙角,自己定能立刻逃跑。只是不知在这几次拉扯之间,自己的心就像是被拉扯的风筝一般,在寒风中吹呀走呀,玄修就是那根扯着风筝的线,无论怎么飞,都会被扯回他身边。
曦宁彻底宣告投降,她蹲下身子,伸手轻轻握住玄修发烫的大掌,“我只是去想办法帮你降温。我不走,你别怕,先放手。你要是不信,你看,我把权杖放那,”指了指道观最远处的屋梁,“我不会丢下自己的法器不管。所以你放心。”
女孩儿家甜腻的声音轻轻回荡在耳边,玄修感觉自己被曦宁冰凉的手所握住的那只手格外舒服,不自觉反手用自己的大掌包裹住曦宁的小手,嘴里发出舒服的感叹。
曦宁眼神一愣,看着自己被玄修握住的手,眸子里亮了一下。
玄修其实已经烧得有些迷迷糊糊,但听着曦宁的保证,觉得还是有些道理,握了曦宁的手一会后便乖乖放开,但仍旧盯着曦宁,像是孩童撒娇般低声道:“那你先去放权杖,快去,我要看着你放。还有,你要答应为师,断不能趁我生病时离开,不然为师就是天涯海角,都要把你找出来,然后......”
然后?然后怎么样,曦宁看着玄修半睁的双眼,等待着下文。
结果玄修直接双眼一闭,彻底昏死过去。
“......”
曦宁默默起身,把那权杖放在远远的屋梁上,头也没回地扭头走出道观。
上回在圣坛,她是找了酒给玄修降温,如今这荒山野岭的,哪里去寻酒?曦宁打量了一下附近的环境,只见漫天都是皑皑白雪,远处晦暗一片,耳边刮着刺骨的寒风,这时候要是下山去找酒家,人家怕也是关着门在家里烤火。
曦宁走了两步,在又厚又软的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小红靴泡在雪里,雪水融化,渗进靴子里,冰冰凉凉的。
曦宁突然停住脚步,想了想,然后大字型地躺倒在地上,好一会儿,待自己也冷得受不了时,才快步走进道观里。
玄修仍旧躺在那,曦宁走到他身边坐下,用自己冰冷的身躯紧紧搂着玄修。似乎是感受到冰凉的体温,玄修发热的身体自发地靠近曦宁,连手也忍不住主动伸出来抱住了她。
曦宁身子一僵,但由着玄修抱着。等自己体温逐渐升高后,才又起身到外头的雪地里躺下,如此不断重复,加之用雪水泡过的布给玄修擦拭上身,足足熬了曦宁一整夜,才让玄修的体温降下来。
曦宁累得无力坐着睡着了,玄修躺在她膝上,气息终于平稳下来。
冬日的第一缕阳光刚照进大殿时,玄修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圆乎乎的小脸,平日咄咄逼人的猩红眼眸已经合上,纤长如鸦翅的睫毛覆在脸上,在阳光的照耀下现出一圈阴影。小巧的鼻子喷出温热的气息,殷红的樱唇微微张着,随着曦宁坐不稳的身子慢慢往下倾斜,仿佛只要玄修一动,就能知道那樱唇的味道......
曦宁的味道么?......
玄修眼睛猛地睁大,在心里唾骂自己一百句后,灵巧地从曦宁膝上坐起身来,顺手快要倒下的曦宁扶好,让她安稳地躺在一侧休息。
看着周围一片狼藉,那装水的破水壶里还有没有融化的雪,玄修心里涌现出复杂的情绪,看着曦宁那沉默的可爱小脸,忍不住伸手轻轻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