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贾府的暗箭向她袭来时,卑微的晴雯如何应对?必然是脆弱得不堪一击,无可奈何的被动承受,根本抗不住被人诽谤的"莫须有"罪名,徒留伤悲与余恨罢了。
三、睛雯尖酸刻薄,宁可负天下人也不负自己
晴雯这个大丫环,优点其实很多。
虽说她家境不好,出身寒微,但长相好,为人正直,洁身自好,表里如一,又心灵手巧,有一手好针线活。她带病给贾宝玉补雀金裘的情节,的确是感动得人掉眼泪的。
故晴雯得到赖嬷嬷的看好,让她跳槽服侍贾母,贾母也喜欢她,便安排去怡红院,作为贾宝玉的陪房人选。
正常情况下,晴雯可以衣食无忧,赢得安身立命的机缘与保障。
偏偏晴雯是个"愣头青",她的个性太直,是《红楼梦》中有名的"直肠子",有什么就说什么,从不藏着掖着,气恼时还尖酸刻薄,夹枪带棒,说话带刺,处处得罪人,哪怕树敌太多,也全然不在乎。"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这显然会带来"一语成谶",遭致无端的非议与攻击。
更何况晴雯在怡红院的为人处世很差,随时都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不友好态度,时常颐指气使地嘲讽身边的人,忘记了"八员是友":
她对粗使丫环小红语带讥讽,说她失职,去攀了凤姐的高枝,言"有本事从今儿出了这园子,长长远远的在高枝儿才算得";说芳官学了几出戏,不知道姓什么,还要把芳官的干娘何婆子撵出去;因小丫环坠儿顺走了平儿的虾须镯,便用簪子扎她,骂她"要这爪子作什么?拈不得针,拿不动线,只会偷嘴吃……不如戳烂了",还越权撵她走。
她对一样身份的麝月,曾深夜扮鬼吓她,见宝玉为她篦头,便讥笑说"交杯盏还没吃,倒上头了。"
与碧痕吵架输了,便挖苦她"伺候宝玉洗澡用了两三个时辰"。秋纹因夸耀自己得了贾母、王夫人的"赏赐",便当众泼冷水,说"那是把别人挑剩下不要的丢给她",还对怡红院的首席丫环袭人不时抢白,说她是"西洋花点马哈巴儿",暗讽其在王夫人面前卖乖,一个月得例银二两,不过是做了瞒神弄鬼的事:"明公正道,连个姑娘还没挣上去呢……。"
就连宝钗,晴雯也出言不恭。
在宝钗去怡红院找宝玉说话时,便在背后抱怨:"有事没事跑了来坐着,叫人三更半夜的不得睡觉。"
在贾宝玉遇雨跑回怡红院叫开门时,麝月错听成是宝钗的声音,忙着去开门,晴雯立即出言阻拦,意思拒绝给宝钗开门。
还与八杆子都打不着的贾府的奶妈老仆们过不去,像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宝玉的奶妈李嬷嬷等,也不加思索地得罪。
由此种种,晴雯这一"宁可负天下人也不负自己"的极端自私行为,便"不讨人喜欢",落下人人嫌弃的恶印象。天长日久,晴雯必然会遭遇忌恨与报复,成为怡红院"命比纸薄"人人喊打的"孤家寡人"。
四、晴雯受不得气,在怒火攻心下绝食而亡
因"绣春囊事件",邢夫人以此为由,指派王善保家的挑拨王夫人抄检大观园。
王善保家的借机中伤晴雯:
"别的都还罢了。太太不知道,一个宝玉屋里的晴雯,那丫头仗着他生的模样儿比别人标致些,又生了一张巧嘴,天天打扮的象个西施的样子,在人跟前能说惯道,掐尖要强。一句话不投机,他就立起两个骚眼睛来骂人,妖妖趫趫,大不成个体统。"
王夫人一听又是这个"眼中钉、肉中刺"的狐狸精,不由得想起她的恶行:
"上次我们跟了老太太进园逛去,有一个水蛇腰,削肩膀,眉眼又有些像你林妹妹的,正在那里骂小丫头,我的心里很看不上那狂样子。"
王夫人由此大动肝火,便认定邢夫人所说的绣春囊是晴雯私藏的赃物,即着人提审晴雯,欲治罪于她。
刚烈的晴雯又受不得如此冤枉,便出现了《红楼梦》经典之一的情节:晴雯倒匣。
只见晴雯挽着头发闯入,豁的一声将箱子掀开,两手提着底子,朝天往地下尽情一倒,将所有之物尽都倒出。
哪里有王善保家的言之凿凿的"赃物"?
饶是如此,晴雯还是病倒,为之绝食。王夫人原本对晴雯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此刻哪里会"怜香惜玉",内心尤是窃喜,觉得整治的时机已到。不久即带着李嬷嬷等人去大观园清人,将蓬头垢面恹恹弱息的晴雯从炕上直接拉下来,冷冷地撵出大观园。
可怜的晴雯,无路可走,只好到她姑舅哥哥家栖生。没有人为她说一句好话,只得到一大堆骂名。
袭人斥她:"……那晴雯是个什么东西,就费这些心思,比出这些正经人来。还有一说,她纵好,也灭不过我的次序去……。"
麝月、秋纹说了句"物在人亡,没什么悲哀。"
老婆子们更是拍手称快,念着佛说道:"今日天睁了眼,把这一个祸害精退送了,大家清静些。"
仅有"视女儿是水做的"宝玉,偷偷去看望了一次,为她倒了一碗茶。
可怜的晴雯在姑舅哥哥多浑虫家,又得不到哥嫂的关心照顾,治病更是不可能的奢望。不愿求助于人的晴雯此时已是怒火攻心,病入膏肓,在唯有一死只求解脱之下,便将左手上两根葱管一般的指甲齐根铰下,留给宝玉珍藏,还互换了贴身旧袄儿存念。
宝玉离去后的次日,晴雯即暴病夭亡,应了判词:
"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夭多因诽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
据说,晴雯死后化作芙蓉花神,贾宝玉为之作《芙蓉女儿诔》哀悼,成了一曲红楼绝唱。
可怜的晴雯就此结束了她卑微的短暂人生,如同一个没妈的孩子,像一棵轻飘飘的衰草,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离去,未曾拥有一丝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