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角小娘骂不绝口,就连素来伶牙俐齿的楚春莺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吉义挨着这般泼血痛骂,却不恼怒。因见这总角小娘勇气可嘉,不屈不挠,反而有些惺惺相惜。只要她求个饶,自己便可网开一面,让牛大王放了她。无奈她硬挺之至,而且毫无口德,自己又怎肯俯首帖耳讨她的好?
楚春莺骂不过总角小娘,气得要用匕首戳她,因想她无还手之力,胜之不武,终于忍住。
吉义从旁再细看这总角小娘,见她眉清目秀,鼻翘口小,张嘴骂人时微露出上唇两侧两颗小虎牙。看来她自小习武,身上筋肉十分结实,并无一点点赘肉。剥去铠甲之后,只剩短袖衣衫,胳臂外露,与头脸颈项等处肌肤,皆显得有些儿黝黑,显然是常在室外锻炼晒的。惟有两只腿脚,整日里穿着靴子,里面又裹着绑腿,倒是格外洁白。
总角小娘肆性骂着,见吉义不还口,只是打量自己,从上打量到下。她恼得脸色更加涨红,骂得更凶了。骂了八代还不够,一直追溯到吉家的祖宗十八代。小喽啰在旁磨刀,霍霍有声。她似全然不闻。
吉义见她好像不怎么明白境况,倒要提醒她,故意高声对牛大王道:“牛兄,你将这小娘刖了双足,还待怎生处置?”
牛大王正在给身上枪伤敷药,听吉义问起,顿时又精神十足说起美食经来:“绝品好肉,自然不止蹄子好吃。膀子也是好的,可卸下来红烧。口唇、耳朵,堪称珍品,更在有名山珍——鹿唇、兔耳之上!其余皮肉,可细细切作碎片,或做饼子,或做馅子,比寻常肉饼、肉饺美味十分!”
总角小娘方知自己要被如此炮制,浑身一股寒意,从脚心到头顶,直涌上来。但她只颤了两下,即又恢复硬挺模样,凶狠骂道:“你们这伙馕糟的夯货、丧尽天良的畜生!你们敢吃姑奶奶,姑奶奶死也变作厉鬼,绝不饶恕你们!你们恶贯满盈,必遭剥皮剔骨,堕入血池地狱,不得超生!”
“好硬的嘴……”吉义吐吐舌头,见她着实不怕,自己却也没法子再吓唬她了,只得摇头道:“死到临头,你还如此强横。罢,罢,冤家,算我输了。你只要发个誓,从今以后不再上这座山来,不与我们为难。我这便叫牛兄放了你。”
总角小娘瞪着眼看吉义,总算宁静了片刻。想过之后,她咬咬牙,说道:“行!姑奶奶好汉不吃眼前亏,且与你们两个强贼说好:你们放了姑奶奶,姑奶奶有信有义,永世不上此山捉拿你们!然而,倘若你们下山作孽,姑奶奶撞着,照拿不误!”
吉义听她说出“姑奶奶好汉不吃眼前亏”,已忍不住笑,心想这小女郎想什么便说什么,倒也直爽得紧。再听她说出条件,不禁失笑道:“好个小姑奶奶!你性命危在旦夕,我好意放你,你还敢与我讨价还价!我先问你,你怎知我是强贼?我又不曾惹你,是你路上遇着我,起手一枪搠来!你不道歉,我不肯依。”
总角小娘仰躺着,吃力地抬起头,朝吉义一口啐去:“啊呸!你这小贼,休想狡辩!你与强贼一道,不是一丘之貉,却是甚么?就算给姑奶奶杀了,你也不冤。何况你侥幸未死,还不知足?若要姑奶奶向你道歉,除非天翻作地,地翻作天!”
吉义哭笑不得。楚春莺伸手抓住吉义的胳膊道:“吉哥哥莫与这不知死的小泼妇啰唣!若不将她活活宰割,难消我这口恶气!”
牛大王也急了,生怕吉义又要放走到嘴的绝品好肉,忙道:“吉义老弟,依俺之见,这绝品小娘元气十足,非比寻常,食之大补。不宜纵放,只宜割下蹄子、膀子、唇耳,再细细剁碎了,做成饼子、饺子、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