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我和淮山正在说话,门外有人招呼他。
“是我爹回来了,娘你快来,这几日合村猎户春围,咱们看看我爹猎了什么回来。”我被淮山拉着,像是真的迎接自家人一样,跌跌撞撞到了门口。
“爹,我娘醒了。”淮山笑着冲到门口,懂事地从他爹手里悉数接过三三两两的猎物。远远瞧着有两三只松鸡,一只山鹰,还有几只兔子或者野豚一样的东西装在篓子里,看不大清楚。
“娘,咱们今天有松鸡吃!”淮山很高兴,把猎物安放在架子上,又回身去倒水,给他爹洗脸。
“你刚才说什么?”老伯摘下斗笠并身上的刺甲,问淮山。
“我说我娘醒了啊。”淮山抱着大木盆往井边走。
“老伯好,小女江微见过救命恩人,多谢老伯搭救之恩。”眼见淮山唤此人爹爹,我猜这就是救我回来的人了吧?忙走了两步,上前伏身谢道。
没有声音,既没人说“不必客气”,也没人说“姑娘请起”,有的只是过门而去的春风,撩起院外成片的稻浪谷海。
“嗯。”半晌,我听到一个似乎有点迟缓的声音。
我抬起头。
或者我不该抬起头……
彼时南国的清晨,晨光熹微,天净如洗,静谧的田野和山川之中,初生之阳的万缕柔光之下,这个叫高阳的男子,就那样站在自家的门前,高大的身姿,如被清风雕琢过的棱角分明的脸,在许多年之后,仍旧清晰地定格在我的记忆里。一缕被斗笠带下的额发由风吹起,划过了他修长而坚毅的眉眼,只一瞬便是一生不可忘却的目光。
他不像荣璋一样俊朗,不像江还晏一样儒雅,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他沉默的时候都充满着力量。
“不好意思。”我是真的不好意思,“那个……我重新谢吧,谢谢这位兄台相救之恩,江微铭记于心,待找到我的家人,必要重谢的。”
“嗯。”半晌,高阳似乎是从某一个他心中的场景里退了出来,点头道:“你醒了……伤口还疼吗?外用的药力就要过了。”没有过多客气,高阳询问我的伤势。
“好多了。”我听他这么说,其实特别想询问一下,如果他家中没有别人,只有他和淮山,是谁给我涂的药膏,换的衣服?仔细想想还是别问了,万一是他多尴尬。
“一会儿吴嫂还会来给你换药,床尾的柜子里有干净衣服,你若是能动了,就自己换吧。”高阳点头道。
我忙谢过,心里松了一口气。
“爹,为什么让吴大娘来给我娘换药啊?爹明明就会的,哪次我受伤了,都是爹帮我换药的,你也帮娘换就好了。”淮山拉着他爹的袖子,向我身边拉。
“淮山,这是江姑姑,不是你娘,不要乱叫。”高阳摸了摸淮山的头。
“爹你骗人,这明明就是我娘。”淮山不高兴了,甩开他爹的手,跑过来拉住我,“爹你自己说过,墙上的稍弓是娘的,除了娘谁也不能动!她若不是我娘,你为什么还让她穿我娘的衣服,又用那柄弓箭?!”淮山气道。
高阳听得我动了墙上弓箭,目色顿惊,一个健步冲进了房间。
上一秒,高阳于晨光之中,目光坚毅,声色温和,下一秒,他瞧着我的样子像要把我吃了,也不是,大概是要把我活剥了,用我的皮去包裹他手里的弓箭。
“谁让你动这柄弓的?!”高阳的愤怒显而易见。
“哦,对不起……”我确实是擅动的,如果这张弓对于父子俩有这么特殊的含义,是他的妻子,他的母亲留下的,我实在是冒失了,“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尊夫人的,我以为你是个猎户,这只是普通的随手兵器。就算是普通的兵器,我也确实不该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