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黄昏,南地残阳如橘,霞光如玫瑰红枣露。
四姐夫和高阳都各自出发去办事,留下我们在这个注定要发生很多故事的黄家茶馆里苦等。
好在高阳留下了淮山,虽然他不敢叫我“娘”,可是他和我的多吉,姐姐的百福,显然已经能称兄道弟了,一人两狗坐着吃肉饼,吃得不亦乐乎,吃饱了,就趴在桌上相看三不厌。
若是心里没惦记着事,我也想凑过去吃肉饼,相看四不厌一下。
“江姑姑不用担心我爹,他很厉害的。”淮山看我一直坐立不安,跑过来拉着我的衣袖把我拉到他的桌前安慰道。
“我知道。”我摸了摸淮山的头,“肉饼好吃吗?要不要再来点儿?”
“淮山吃饱了,娘也吃一点东西吧。”淮山向远远坐着的荣璋打量了一下,估摸着他不会听到,低声和我说。
我一笑:“我不饿,有点担心里面那位姑姑。”
“那位姑姑是谁?”淮山问。
“淮山,你知道黎红杉吗?”闲着也是心焦,我坐下来和淮山聊个天吧。
“知道啊。除了中山国,黎红杉宗族算是百夷人最多,住的地方也最大的宗族了,他们就在淮织东边,咱们从甜水村来的时候路过一条河,娘看见了吧?”
我点点头。
那条河流势轻缓,周畔春花烂漫,青叶成堆,还有许多人家住在河岸两边,远远地能看见炊烟袅袅而起,生趣悠长。
“爹说,那妩叶河的河水是从百夷之外的一处高地一路流下来的,到了我们这里又平稳河水又甘甜,本是极好极好的水源,养了我们世世代代的百夷人。可惜这些年各地天灾人祸不断,妩叶河流经的地方,比如淮织城,比如黎红杉,比如再向东去的恩加族纷纷各自为政,水少的时候就挖掘沟渠储水,不放河水到下游去,遇见丰水的年份,就筑起高地,任凭下游淹了良田牲畜无数,也不肯放一滴进自家的领地。就这样,上游还好,下游的两岸地界从过去的宜居宜植,变得险有人再敢居住了。娘问的黎红杉就在妩叶河的下游,从前也是个富庶的地方,这几年差了很多。”
“从前的中山国主难道不知晓这样的情况吗?也不加协调,只由着上下游不同宗族间各扫门前雪吗?”我气道。
“嘁~~~~~”说起老王主,淮山似乎颇为不屑的样子,嘁完又觉得自己失了礼貌,正正经经地坐好,同我道,“娘你不知道,老王主一贯只宠爱自己的儿子武程……程乾叔叔,您没见公主姑姑都被嫁到你们大周去了吗?他就怕公主姑姑仁爱聪慧,自小受百夷各族爱戴,长大了会抢了程乾叔叔的王位。为了这件事,我爹还有江国师都和老王主闹翻了呢,闹翻了有什么用?公主姑姑还是被嫁走了……若是公主姑姑还在中山,中山也不至于落到龙番那个坏人手里。”
“公主姑姑自小便受百夷爱戴?”我笑道。
“嗯,公主姑姑可好呢,我听我爹说,公主姑姑从小就心灵手巧,经常到百夷各族亲自教给婶婶姨姨们织布纺纱,又经常开仓放粮,不像那个程乾叔叔,只会游猎饮酒,什么也不管。”淮山说起来满脸都是兴奋,就像他看到过一样。
我知道这个娃继承了他爹崇武之人心热正义的心性,心中喜爱非常,不禁摸了摸淮山的头发。
淮山一笑,也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娘……那边,那边那个特别英俊,看起来好威武的叔叔,是你的夫君吗?”
我点了点头:“是,他是我的夫君。”
“他是不是好大的官,比我爹还大?”淮山清澈的眼睛里没有复杂的情绪,只是看着我,听我说话,他还不知道荣璋是谁,高阳没有和他说起。
“淮山,那个英俊又威武的叔叔,也是你公主姑姑的夫君。”我笑道。
淮山被吓着了,立时站了起来。
我笑着握了他的手让他坐下:“怎么了?这么大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