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裴寂才是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什么,一双灿灿发光的凤眸顿时凝滞了。
“裴城主性情活泼洒脱,属下僵硬无趣,并非合适的良配。”
“裴城主……”
尚未说完,京墨的声音渐小渐慢,直至消没在她的唇齿间。
因为她瞧见对面裴寂的脸色变得极为苍白,纤长细密的睫毛如风中卷草簌簌抖落,两片唇瓣紧紧贴靠,嘴角附近的肌肉线条绷紧了,一副极力忍耐的样子。
“怎么不说了?”
见她止口,裴寂掀起薄薄的眼皮,横眉直至射来,似怨似愤:“说啊,继续说啊,我倒想看看你还能说出多少理由来搪塞我拒绝我呢。”
听罢,京墨心情复杂,微微垂眼。
“诸多的借口,全是无用的废话。”他盯着她静默的脸,咬牙切齿,横眉冷眼,“你不就是想告诉我,你不喜欢我,你只喜欢那个姓京的,和那个跛子你就样样配的起了,是不是?!”
听完,京墨墨勾的细眉轻轻一挑。
但是她没有反驳。
裴钩看着她沉默不语的脸,慢慢咬紧了唇,浅到包不住泪的眼眶又有摇摇欲坠的趋势。
屋外的夜色沉重降落了。
屋里的啜泣声隐隐约约。
恰恰这时,一人踩着星夜月光出现在门口,紫衣翩翩,黑发飘散,恍若精灵而至。
“京墨。”悦耳磁性的嗓音向屋里唤着,“我来接你了,走吧。”
与他面对面站着的京墨本是眼露为难与满心无奈,听见这个声音的瞬间神色顿变,转瞬恢复成旁日里冷漠寡淡的面相。
面无表情,眼眸淡漠,冰冷的不近人情,不会为任何人停留脚步。
下刻,她果真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转身便往门外走。
泪眼依稀的裴寂见她目不斜视的与自己擦肩而过,心里大慌,一把拽住她的玄金衣袖,惊声央道:“京墨,你别和他走!”
门外的人手拿折扇悠悠的扇着,没有催促,没有发怒。
“京墨,我知道刚才不该对你大声说话,还向你发脾气,我道歉,我道歉行不行!”他红着眼眶,一边急声挽留着她,一边使劲眨眨眼把眼泪逼了回去。
“他动不动就打你伤你,还不把你当人看,对你根本不好,肯定是不喜欢你的,那你为什么还要跟着他回去受苦受累,继续为奴为婢?”
这一刻他真的把满身傲骨打碎了,近乎哀求的哄着她劝着她。
“京墨,你留下来吧,留在我身边,我不在乎你杀手的身份,不在乎你的年纪比我大,不在乎你为他做的那些事,更不在乎你和他已经……只要你答应留下来,一切我通通都可以不在乎!”
“我保证只爱你一个人,保证只对你一个人好,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做什么我都答应你,这世上还有谁能比我对你更好?!”
任凭他说的天花乱坠,许下无数诺言,京墨却是摆明态度坚定,去势已决,和刚才温声哄慰,叹息连连的她截然不同。
她头也没回,冷冰冰的道:“对属下好不好是他的自由,属下却必须跟随他听命他,至于旁人无权质疑,裴城主还请松手。”
“那喜欢我又有什么不好?”裴寂的声音都哑了,“我哪点比不上他,哪点不比他好,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你的心就真的小到只能装着他,再容不下我裴寂的一点位置?!”
“裴城主请松手。”前面的京墨仍是冰冷重复,语调冰冷透骨。
她甚至残忍无情到一眼不曾回过头看身后的他。
裴寂绞尽脑汁还欲说些什么挽留她,便听门外的人笑吟吟的建议道:“京墨,看起来裴城主爱你爱的要命,不如我把你赐给他,自此你就留在奉云城,永不必回青山楼了。”
说着一顿,那人悠悠的合起扇骨,满不在乎的斜目望来,自言自语似的。
“反正多你一个少你一个,对青山楼能有什么影响呢。”
听罢,京墨身子微僵,袖下双拳紧握,声调更冷更沉了。
“属下最后说一遍,请你放手。”
固执的裴寂当然不答应,愈发拽紧不肯松开。
随即便见京墨稍稍回身,顿时眼前寒光一闪,衣裂断帛之身刺破屋中沉闷的空气。
“这件衣裳是属下亲手所毁,裴城主不必赔了。”她清清冷冷的说,“至于治伤照顾之恩,今后属下自会加倍报答。”
说完半刻不曾停留,径直翩然离开。
满地碎木之中,裴寂捏着一块断口整整齐齐的碎布,呆愣愣的看着一抹如雾玄纱向门外之人直奔而去。
那人手捏折扇,桃花眼斜瞥身旁衣衫破损的女子一眼,又瞥向屋内呆愣原地的裴寂,嘴角便浮起一抹浅浅的微妙笑意,不尽深然。
转瞬之间,那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门前,连叫人阻拦都来不及。
徒然留下裴寂一人站在混乱的屋里,愣愣没回过神。
好久好久,他才一脸恍惚低头看向手里的一块玄色薄纱。
裴寂神色顿变,接着恨恨的把破布丢在了地上,再一脚踩进满地破片木屑之中。
迅速他又后悔了,蹲下身子从一堆渣屑碎片里小心翼翼的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