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定十七年十一月十五,阴雨绵绵。
没有了往昔的朝阳,早晨显得格外阴冷。
不过赵昀可没有躺在被窝里面休息的权力,因为今日是每逢初一、十五的望朔大朝会,京师高品阶的文武百官皆会集结于皇城大庆殿参与。
相比较往日朝会众大臣安静等候皇帝跟皇太后驾临,今日的大庆殿充斥着一股喧嚣。
“官家乃万金之体,怎能妄自出宫阅武,万一出现什么意外谁能担当的起这个责任?”
“简直荒唐,王忠区区一宦官也敢欺上瞒下,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
“吾还听闻官家亲手斩杀了皇城司指挥使,这岂是仁义之君的行径,怕是这样下去得沦为武人治国。”
“魏舍人,你乃当朝大儒,经筵侍讲,怎会放纵官家做出如此逾矩之举?”
“还有真舍人,你向来重视人伦教化,经筵上怎样教导的官家?”
众大臣七嘴八舌的发泄着情绪,很多人甚至急红了脸,万万没想到新君朝堂上看似有内圣外王的先贤之风,结果行事风格却如此离经叛道。
面对众人的指责,几名经筵讲师简直是有苦说不出。
赵昀登基三月有余,真正召开经筵的次数屈指可数,并且在每次经筵上根本不谈论什么先贤圣人言,更多是议论目前大宋各地民生情况。
对此魏了翁、真德秀等人虽然有些别扭,但君王重视百姓也不能指责他是错误的,谁又能想到赵昀会带兵私自出宫阅武。
这个黑锅莫名其妙扣在头上,真德秀觉得真心有点冤。
相比较两名理学大儒的憋屈,状元郎吴潜就显得悠然自得,毫不在乎外人的指责。
年纪轻加性格直爽这两点,让吴潜对于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要远超一般的朝臣。更重要一点吴潜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爱好,那便是喜欢研读工科类书籍,特别是关于治水方面。
工科放在独尊儒术的古代,被视为奇技淫巧,吴潜对此感兴趣,就意味着他骨子里就不是标准的道学家,能接受并且认同赵昀的行为就不足为奇。
至于郑清之,那更是从他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仿佛周围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另一边赵昀穿戴整齐之后,便从寝宫前往大庆殿偏殿,他将在那里与杨太后汇合,然后再一同进入正殿就坐。
这次他刚踏入殿门,就看到杨太后神情凝重的迎了上来,开口质问道:“官家,你是否在前些日子领兵私自出宫,还亲手斩杀了一名皇城司指挥使?”
面对这突然的询问,赵昀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把目光看向杨太后身旁的王忠,猜想大概率是他汇报的。
结果王忠脸色异常难看的摇了摇头。
虽说王忠是杨太后的人,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赵昀已经与他建立起了信任。
既然王忠摇头否认,那必然就不是他汇报的,那是谁呢?
还没等赵昀脑海开始思索,杨太后见到皇帝默不作声,瞬间一股怒气涌上心头,加重语气道:“到底有没有做过!”
“有。”
赵昀知道这种事情既然被太后得知,那就没有任何否认跟隐瞒的必要。
从皇帝口中听到确定的答复,杨太后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身形踉跄了一下。
站在她身后的王忠见到这模样,赶忙上前一步扶住杨太后,与此同时赵昀也冲上前去,紧紧抓住杨太后的臂膀。
再怎么说,杨太后也是一名六旬老人,这放在古代已然称得上高龄。
“大娘娘,情绪切勿激动,身体要紧。”
赵昀开口劝慰了一句,他知道自己领兵出宫放在古代肯定是不符合礼制,可在现代的观念影响之下,同样没有觉得这是件多大严重的事情。
“官家你可知现在前朝大臣已经吵翻天了?”
杨太后望着眼前的皇帝,一脸急切的告知道。
前朝大臣吵翻天?
听到这个消息,赵昀仿佛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自己出宫这件事情,有心人想要得知很简单,毕竟皇城司营地有着数千军士,三衙法司还关押着送过去的嫌犯。
但是消息传播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特别是想要传入朝廷高层的文武大员耳中,自己就不可能提前没有得到一点风声,仿佛是突然间爆发了一般。
并且从杨太后的表现来看,她同样是上朝前突然得知。
很明显这件事情有人背后推动,特地选在大朝会这日爆发,让文武大员得知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夏震,还是史弥远?
亦或者是他们两个联手?
就在赵昀猜测幕后推手的时候,杨太后却紧紧握住他的手掌,痛心疾首道:“官家,历代先帝子嗣凋零,每逢国之大丧皆伴随着国之动荡。”
“如今官家励精图治,来日我大宋复兴有望,怎能不顾及祖宗基业,黎民百姓肆意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