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将军,你可以去向官家复命了。”
望着济王赵竑凉透的尸身,彭任心情复杂的说了一句。
可能是看出来彭任此时的心境,毕荣海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开口说道:“彭虞候,想要帮华岳将军复仇,乃至于完成华岳将军生前的理想,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另外这也是你向官家交出的投名状。”
“我知道,只是……”
彭任明白自己身为殿帅夏震的人,想要快速得到皇帝赵昀的绝对信任,那么就得纳投名状。
参与处死济王赵竑的行动,就是彭任的投名状。
可问题是彭任对于官家并不算熟悉,并且之前在殿帅夏震的麾下,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与赵昀处于敌对阵营,耳濡目染接触到的讯息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
如今又亲眼见证皇帝名义上的兄长死在自己面前,难免会生出一股兔死狗烹的危机感。
皇帝就连手足都没有放过,万一情况有变会不会把自己给甩出来当替罪羊,毕竟最是无情帝王家。
就在这个时候,毕荣海身后的一名指挥使站了出来,他用着愤慨的语气说道:“彭任,你这是怀疑官家吗?”
这名指挥使名叫韩志,就是当年华岳麾下的一名禁军都头,也是他透露了彭任与华岳之间那层不为人知的交情。如今得到了毕荣海的赏识,升任皇城司上一营指挥使。
韩志的这句话,彭任自然是不敢承认,他只能对视一眼后便默不作声。
“彭任,你知道这些年我们华岳营的弟兄们,被贬到皇城司是怎么过来的吗?”
“处处遭受打压排挤,饷银被克扣的连自己都养不起,更别论家中妻儿老小。”
“是官家去年来到皇城司改变了这一切,让吾等可以有尊严的活着,让家中老小不用再挨饿受冻。”
“你可以不信任我,但绝对不能去怀疑官家!”
韩志神情严肃的盯着彭任,只有跌落到谷底的人,才能明白被人拉一把重见天日是怎样的感受。
况且这半年皇城司的变化,身为亲身经历者韩志一幕幕看在眼中,如今他才感觉自己是一个军人,乃至于活的像是一个人,他自然无法接受彭任对赵昀的怀疑。
“韩志,我不是这意思。”
彭任想着解释,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这些年他心中一直存有愧疚,自己靠着家族关系没有遭受到华岳事件的牵连,更没有与营中的兄弟同甘共苦。
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是一个逃兵。
“韩志,够了。”
毕荣海此时打断了韩志与彭任之间的对话,有些东西争论或者道德绑架是毫无意义的。
“彭虞候,时间会证明一切,吾等就先返回临安向官家复命了。”
“毕将军,临安再会。”
“再会。”
双方拱手告别,毕荣海一行人就这样消失在夜色中。
湖州距离临安并不远,大概两百余里的样子,驿站换马不用考虑马力的情况下,半天便能走完全程。
初四清晨,赵昀还在寝宫更衣的时候,王忠就已经前来禀告毕荣海回京觐见。
快速穿戴完毕,赵昀就连早膳都来不及吃,便急匆匆的赶往垂拱殿,毕荣海此时已经笔直的站立在殿中等候。
“末将拜见官家。”
“免礼。”
赵昀虚抬一手,然后询问道:“济王之事处理好了吗?”
“回禀官家,济王及其家眷已经全部自缢。”
听到这个确切的答案,赵昀脸上并没有出现任何布局成功的喜悦神情,相反内心有些百感交集。
这与上次亲手斩杀皇城司军官不同,蒋凯渊贪赃枉法可谓是死有余辜,杀了他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最多就是第一次杀人感到有些不适罢了。
可济王赵竑不同,赵昀依旧有着这具身体融合的记忆,那些曾经相处过的时光不时从脑海中浮现。
更重要一点,就在于济王赵竑本人罪不至死,他的家人更称得上无辜二字。这次是站在帝王的角度上,去抛弃情感下达的命令,两者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赵昀不是什么圣母心泛滥的人,能理解身处帝王之位,就必然会身不由己。可他更不是什么冷血无情的恶魔,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就能保持内心毫无波澜。
虽说帝王无情,但却不能彻底泯灭人性,否则天下苍生在眼中也会沦为数字,更不会有追随者愿意为这样的人赴死。
“官家?”
看到赵昀半天没有作声,毕荣海轻声呼喊了一句。
“毕将军,做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