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罗苏和萨萨在房里提起了达惹,他把姚州的事情跟萨萨和盘托出。 各罗苏说:“达惹想把阿姹领走。” 换做以前,萨萨会毫不犹豫地叫阿姹走。可喜讯已经在族里宣布了,新娘没了,只会让各罗苏在族人跟前丢脸。萨萨说:“她带着阿姹,又能去哪儿啊?汉人的势力那样大。” “她为了段平的事,恨上我了。” “为了段家,也该把阿姹留在乌爨。”萨萨不满,“既然三年前下定决心送了来,现在为什么又要后悔呢?” 各罗苏叹气,“达惹毕竟是我的妹子。” “阿普笃慕是你的儿子。”萨萨冷脸,“阿普跟阿姹分不开,你想叫他也变成阿苏拉则吗?” 到了桑堪比迈节的正日,阿普笃慕却不得闲了。各罗苏说他整日跟娃子们漫山遍野的乱窜,简直没有体统,叫他去了骠信羽仪长的帐下,做了一名羽仪卫。 天还灰蒙蒙的,阿普就翻身起来,去羽仪营里练骑射了。 阿姹看见他的枕头歪斜着躺在地上,被褥里露出一角朱红,是刻了“盈”字的牙红拨镂拨,被阿普藏在枕头底下,神神秘秘的。 趁阿普不在,阿姹把拨片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 拨弦子用的。是寨子里的阿米子悄悄送给他的吗? 呵,男人……阿姹想到萨萨的口头禅,还有脸上常露出的那种似嘲讽又似幽怨的表情,她撇嘴,把拨片丢到一旁。 木呷和木吉的阿达是大军将,两人也进了羽仪营,没了娃子们的竹哨声,王府里仿佛突然冷清了。阿姹把写给皇甫佶的信投进火塘,百无聊赖地到了舍利塔。她写了一会字,然后放下笔,微微偏过脸,对着铜镜挽起发辫,把佛前贡的一把蓝花楹别在头发里。 花瓶是越窑烧的青瓷,内里刻了汉人的歌词。舍利塔上没人,阿姹的嗓音又清又脆,她随意地唱,“晴川落日初低,惆怅孤舟解携。鸟向平芜远近,人随流水东西。白云千里万里,明月前溪后溪。独恨长沙谪去,江潭春草萋萋……” 塔下脚步窸窣,有人“咦”一声。 汉人奴隶都在仓舍里住,府里没人懂汉话。阿姹忙回转身,扶住窗框往下看。 王府来了吐蕃人。 一看就是从雪原来的,氆氇外头还披着毡,头上带…
各罗苏和萨萨在房里提起了达惹,他把姚州的事情跟萨萨和盘托出。
各罗苏说:“达惹想把阿姹领走。”
换做以前,萨萨会毫不犹豫地叫阿姹走。可喜讯已经在族里宣布了,新娘没了,只会让各罗苏在族人跟前丢脸。萨萨说:“她带着阿姹,又能去哪儿啊?汉人的势力那样大。”
“她为了段平的事,恨上我了。”
“为了段家,也该把阿姹留在乌爨。”萨萨不满,“既然三年前下定决心送了来,现在为什么又要后悔呢?”
各罗苏叹气,“达惹毕竟是我的妹子。”
“阿普笃慕是你的儿子。”萨萨冷脸,“阿普跟阿姹分不开,你想叫他也变成阿苏拉则吗?”
到了桑堪比迈节的正日,阿普笃慕却不得闲了。各罗苏说他整日跟娃子们漫山遍野的乱窜,简直没有体统,叫他去了骠信羽仪长的帐下,做了一名羽仪卫。
天还灰蒙蒙的,阿普就翻身起来,去羽仪营里练骑射了。
阿姹看见他的枕头歪斜着躺在地上,被褥里露出一角朱红,是刻了“盈”字的牙红拨镂拨,被阿普藏在枕头底下,神神秘秘的。
趁阿普不在,阿姹把拨片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
拨弦子用的。是寨子里的阿米子悄悄送给他的吗?
呵,男人……阿姹想到萨萨的口头禅,还有脸上常露出的那种似嘲讽又似幽怨的表情,她撇嘴,把拨片丢到一旁。
木呷和木吉的阿达是大军将,两人也进了羽仪营,没了娃子们的竹哨声,王府里仿佛突然冷清了。阿姹把写给皇甫佶的信投进火塘,百无聊赖地到了舍利塔。她写了一会字,然后放下笔,微微偏过脸,对着铜镜挽起发辫,把佛前贡的一把蓝花楹别在头发里。
花瓶是越窑烧的青瓷,内里刻了汉人的歌词。舍利塔上没人,阿姹的嗓音又清又脆,她随意地唱,“晴川落日初低,惆怅孤舟解携。鸟向平芜远近,人随流水东西。白云千里万里,明月前溪后溪。独恨长沙谪去,江潭春草萋萋……”
塔下脚步窸窣,有人“咦”一声。
汉人奴隶都在仓舍里住,府里没人懂汉话。阿姹忙回转身,扶住窗框往下看。
王府来了吐蕃人。
一看就是从雪原来的,氆氇外头还披着毡,头上带了混脱帽。他们被小朴哨领着,刚从萨萨的院子里出来。领头那个蓄着络腮胡子,身后一个随从,身量跟阿普差不多。吐蕃随从站住了脚,好奇地往塔上看。
阿姹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模样,络腮胡子咳了一声,吐蕃随从忙低下脑袋。他知道自己逾矩了,这里是各罗苏的后宅。
吐蕃人一行被领出了王府。阿姹拎起裙摆奔下舍利塔,到了萨萨的房里,她看见案上摆的琳琅满目,有一套莲瓣六棱赤金碗,一把嵌了绿松石的银壶,还有一张联珠团窠对鸭挂锦,萨萨小心翼翼地捧着匣子,里头是刻在贝叶上的《八千颂般若波罗密多经》。
阿姹问:“西番人是来贩马的吗?”
萨萨说:“是呀。”
萨萨出手很大方。吐蕃商人用金银和番经换了十匹越赕马,每匹马背上都驮着满篓的茶叶和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