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安静可闻针落,这句“狗皇帝”格外的明显,瞬间传遍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在听到这句“狗皇帝”前,谢玉升脸上带着一抹温和的笑容,心情尚算愉悦,觉得皇后心里是有他的。
听到这句“狗皇帝”后,谢玉升面色一下沉了下去,心中反复琢磨赵全德说的话——
“这班哥聪明,平常宫里人说的话,它都能给复述出来。”
偌大的宫闱,谁有这么个胆量,敢直呼“狗皇帝”,谢玉升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他视线缓缓地移道一桌之隔的秦瑶身上。
秦瑶喂鸟食的手悬在空中,不敢回头,能清晰地感觉到一丝温热的汗水流下了自己的脊背。
一时殿里气氛无比尴尬。
只见班哥张了张小嘴,又要张口说话,赵全德立马提起鸟架,道:“这蠢出升天的小畜生,净会乱说,奴才这就把它提下去。”
说完飞快地往外走去,恨不能脚下生风、腋下生翅。
没几步,身后传来皇帝冷冰冰的声音:“回来。”
赵全德脚步一顿,鞋尖一转,往紫檀桌边走去,道:“陛下还有何事?”
谢玉升冷冷地看着那鸟架上的小畜生,班哥仿佛察觉到什么,瑟瑟缩了一下身子。
谢玉升道:“方才这话,是谁教这只鹦鹉的?”
天子声线蕴藏着些许薄怒,他轻轻敲了下桌子,每一下都敲在赵全德的心尖上。
赵全德攥紧手心,道:“回陛下,想来是宫里哪个小太监嘴里不干净,在它面前胡言乱语。”
谢玉升眼尾轻勾,转而看向对面的皇后娘娘。
四目交汇,皇后娘娘乖巧坐着,可惜面颊红润,也难掩脸上划过的一丝慌乱。
秦瑶被盯得头皮发麻,很快败下阵来,抿了抿红唇,缓慢站起身,走到皇帝面前,小声问:“你生气了?”
谢玉升一只手臂搭在紫檀桌边,坐姿十分的霸道,即便秦瑶站着,也被他扑面而来的气势压得死死的。
这事也确实是秦瑶做的不对,她没给自己反驳,只诚恳地认错。
“话是我教的,你别生气了,是因为我之前和你起了争执,私下里气不过,偷偷骂了你几句,谁知道让班哥听见,它就有样学样学起来了。”
边说,她举起三根手指指天:“我和你保证,绝对没有下一次。”
这话谢玉升半点也不信,至少他有前车之鉴。
他亲眼看过秦瑶记录日常的小册子,上面第一页就记录着,她下河摸泥巴,被她阿爹拿鞭子抽,她面上哭着说不会再犯,第二天依旧笑嘻嘻下河摸泥巴,玩得不亦乐乎。
谢玉升并不觉得自己会看她态度诚恳,就把这事揭过去。
在这事上,他还是有原则的。
谢玉升问:“你和我好好讲讲,那次争执是哪一次,我们以前经常起争执吗?”
秦瑶一口否认:“怎会?”
当务之急是安抚好皇帝的心绪,秦瑶想他既然失忆了,便也大胆道:“我们之前很少吵架的,你对我特别好,一直温温柔柔,特别体贴,就像......”
她想了想,道:“就像昨夜我腹疼,你心疼我,给我揉肚子一样。”
那“心疼”二字,落在谢玉升耳朵里,他不动声色呷了口茶。
小姑娘月牙杏眼里波光流转:“唯一的一次争吵,就是半个月前那次,那天你对我说狠话了,特别过分,你以前从不这样的,我心里伤心,才没忍住骂了你几句,谢玉升,你是不是都忘了?”
经她这么一说,谢玉升有了点印象。
他落水前,唯一记得的事,便是去与皇后道个歉,在他模糊的记忆里,似乎那场争执的错在他。
原来就是那一次吗?
秦瑶攥紧他的袖子,轻轻扯了下,乖巧道:“别生气了,好不好?”
只是谢玉升压根没生气,“狗皇帝”三字只在他心中根本起不了什么水花,他更多的好奇,皇后为何会用这个词骂他。
谢玉升心里划过了一丝猜测,或许过去一年里,他和皇后的关系,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好?
是了,他失忆后醒来,一直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和秦瑶关系不错。
可实际上,过去这一年发生过的什么,谢玉升根本不知道。
秦瑶见谢玉升不理自己,道:“谢玉升,你昨天和我道歉,还一口一个喊我瑶瑶的,今天就又对我摆脸色了。”
小姑娘的声音软绵绵如春水融冰,水泠泠如冰泉润珠,委屈得不得了,任哪个男人听了都会心肠都要软上一半。
谢玉升暂且压下了心中的怀疑,神色放缓了一分,道:“没有对你摆脸色。”
秦瑶哄了他这么久,总算见他脸上放霁了,心中长松一口气。
谢玉升道:“那次争执错在我,你不用为此道歉。”
他这么说,便表明今日“狗皇帝”这事过去了。
下一刻,他伸出手,拉过她手腕,轻声问:“我以前和你是怎么相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