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雨斜侵,落花流水,一池湖水荡漾。
殿中烛火摇曳,谢玉升从回忆中抽出思绪。
关于他和秦瑶的初见,那一天发生的场景,也像被一场细细的春雨冲刷,变得模糊无比。
唯一让谢玉升记忆犹新的,是小姑娘蹲在树下,一身水汽氤氲,懵懂澄澈的目光看来,出尘得不像凡间人,更像那山间的妖精。
谢玉升唇角轻轻翘起,目光聚拢,落在面前小册子上。
册子上只匆匆几笔,描绘了那天她在小森林中迷路的场景。
日录的最后一段写着:
【出小森林后,阿耶带我去蓬莱宫,拜见太后。
在那里,我遇到了午后的两个哥哥。
我指着其中一个人的背影,问阿耶他的名字。
阿耶匆忙瞥了一眼,道那哥哥叫谢玉升。
谢玉升。
原来他叫谢玉升。
我来长安这么久,玉升哥哥是第一个和我说话的郎君,他笑得可真温柔,我好喜欢他!】
谢玉升眉心一跳。
最后一行的话语露骨大胆,谢玉升见了,不可谓不惊讶。
他当然不会认为小姑娘对他有什么特殊感情,算算日子,她那个时候不过十三四岁,这番话顶多算童言无忌。
可转念一想,十三四岁也不小了,再过两岁,便可及笄嫁人,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
谢玉升一时不敢妄下定论,继续往下看,随手又翻了几页,密密麻麻的字迹映入眼帘,其中几个“玉升哥哥”格外刺眼,紧随其后的,都是她大胆露骨的表白。
谢玉升沉默了。
他半垂着眼,手指轻轻敲着桌案,细细思索。
或许秦瑶真对他有什么感情?
他轻叹了一声。
算了,且再看看吧,这还真不好说。
毕竟她嫁给他有一段日子了,也没瞧见她感情外露,对他表现出多大的爱慕。
也是此时,殿外乌云渐重,雨水顺着屋檐瓦当飞落,砸在石阶上。
汪顺走到窗边,双手将两扇窗户拉回来,道:“陛下,下雨了。”
谢玉升阖上了册子,道:“回寝殿休息吧。”
汪顺微微一愣,“陛下今日这么早便回去?”
汪顺御前伺候,全身上下连头发丝都是心眼做的,顿时就猜到谢玉升的心思了,笑道:“成,那奴才去备沐浴的水。”
顺道去寝殿,知会皇后娘娘一声,说等会皇帝便会回来。
只是等谢玉升回去,皇后娘娘还是睡着了。
皇后娘娘在自己睡觉前,又搬来了另一床被子放在榻上,掇拾得有模有样。这样谢玉升一个被窝,她一个被窝,泾渭分明,互不干涉。
干完这事,她就钻进被窝里,倒头呼呼大睡了。
汪顺进来后看到这副场景,心下一沉,悄悄瞥谢玉升一眼,皇帝没说什么,摆手让宫人下去。
灯烛熄灭,四周安静下来。
万籁俱寂,唯有窗外的雨落声,滴滴答答,使得深邃的大殿更加宁静。
秦瑶睡梦中,就觉得冷气好像从什么地方钻进来了,她翻了翻身子,拢紧身上的被窝。
她怕冷,身子诚实地往床上温暖的地方滚去,等她抱到一个温暖的东西,脑海中迷迷糊糊,觉得那应该她捂手的小暖炉,于是她便不安分地把手脚都往暖炉上放。
谢玉升身子一僵,睁开双目,看向罪魁祸,见秦瑶闭着眼,安然沉睡在梦中,双手却抱上了他的身子。
他将她纤细的手臂从脖颈上拿开,放回了原处,没一会,那对不安分的手臂再次攀上来。
这一次顺带着,她将小脑袋也搁到了他肩膀上。
梦里的皇后娘娘,有一瞬间意识到不太对劲,疑惑这个暖炉怎么这么大呀,不过她昏昏沉沉想了下,恍然大悟了。
是碧微。
碧微上榻陪她一块睡了。
被当做碧微的谢玉升,便觉小姑娘他抱得更紧了。
他动了动被秦瑶压着的右胳膊,想把秦瑶推出去,小姑娘仿佛成精了,在他手臂上顺势骨碌一滚,完完全全滚进了他怀里,呈现出谢玉升展臂揽她入怀的姿势。
这下可方便了她得寸进尺,秦瑶双手揽住谢玉升的脖颈,将整个面颊埋到他颈窝里。
她柔顺迤逦如青云的乌发铺散他肩膀边,有几绺碎发沾上了谢玉升高挺的鼻梁与唇瓣。
少女气息是清甜的。
萦绕在鼻端,久久不散。
谢玉升拍拍她的背,直呼她名字,想叫醒她:“秦瑶。”
回应他的,是小姑娘红唇上移,贴到他耳际,轻声道:“你不要推开我,我喜欢你,你好好抱我,我会乖乖和你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