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嬴笑。
令翊又想抱她了。
俞嬴笑道:“别?戴着冠了,我看看头发成了什么样子。”
令翊笑着瞪她,却?因眉眼弯着,没有瞪成。俞嬴越发笑了。
令翊解下头冠。他离开东胡后,便?把索辫剪了,如今是满头寸许新发。
俞嬴仔细端详他,极认真地道:“清爽英武!好看!”
虽知?道先生这是瞎哄自己?,令翊脸上还是露出大大的?笑来。
从这头发,俞嬴问起令翊在草原上的?日子。
令翊便?与她说东胡有多?少部落,说熊、鹰、狼、鹿、虎的?势力,说勒夫的?内斗,也说代西库,说苏莫勒沙,说放牧、赛马、角力……
其中有的?是书信中说过的?,有的?没有,不管说过没说过,又都说了一遍,反正她也不嫌烦——除了受伤的?事只淡淡一提。
俞嬴倒也没追问受伤的?事,令翊松一口气。
最后令翊说到离间计和草原之?战:“……大约总能消停几年了。也不枉我在那里待了三年,饱受相思之?苦。”
俞嬴笑,目光留恋地停驻在他脸上身上。
令翊终于忍不住,再次伸臂抱住她。
俞嬴也搂住他的?腰,两人依偎着说话。
俞嬴的?手抚过他的?胸膛:“是这里中箭吗?还是后背?”
令翊一僵,正想怎么糊弄,俞嬴微叹一口气,又问起别?的?:“那日你临离开,似有未竟之?言。”
令翊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说出当时想说的?话:“翊是想说,今生得遇先生,翊觉得很圆满。”
令翊微笑:“彼时怕说来不吉,就想回来再说给你听。”
俞嬴定定地看着他,坐正身子:“翊,你记不记得我曾跟你说过,你连我是不是叫明月儿都不知?道。我也跟你说过另有一名叫‘盈’……”
“这说起来有些荒诞,都不知?道如何跟你说起。明月儿是公?子俞嬴之?名,盈是燕国弱津小商人之?女,而我既是明月儿,又是盈……”俞嬴说起自己?的?前世今生。
原来是这样,难怪初见先生时,她穿着打扮像个乡野里闾女子;难怪她小小年纪对诸国君臣旧事这般了解;也难怪她与齐相有那般牵扯……听她说这些生死事,令翊下意识抓紧她的?手,像是怕她化成风,消弭在这夜色中。
俞嬴无奈笑道:“老先君给我谥‘景’,赞我德行智谋。谋也就罢了,这德……若我多?心,得以为他在讽刺。我玩弄人心权术,做过不少错事坏事亏心事,实在不算好人——不算好鬼。”
俞嬴再次一笑:“还是个四十余岁的?老鬼。你却?是这样如春风、如晨曦一样的?年轻人……”俞嬴的?笑终于化成轻叹。
“照先生这算法,我还杀人如麻呢。”令翊道。
俞嬴道:“那怎么能算……”
“用先生评判自己?之?法,就算。先生学儒学墨,就学了些拘泥的?规矩来框住自己?、审判自己?吗?”令翊问。
俞嬴竟不能答。
“我上次确实受伤颇重,差一点就挺不过来了。”令翊突然说起自己?。
他人就在眼前,俞嬴的?心还是一紧。
“当时也确实梦到你痛哭。醒来我也曾想过,若不曾招惹先生,你便?不会这样悲伤了。我害你这样伤心,先生觉得我亏欠你了吗?”
俞嬴不答。
“先生既不觉得我亏欠你、对你不住,何以总怕亏欠我,怕对我不住,怕牵累我?”
令翊极温柔地低声道:“今生得遇先生,翊觉得很圆满——没有比这更圆满的?了。”
俞嬴看着他,良久,再次搂住他的?腰。脸颊贴着他的?肩颈,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俞嬴也觉得——没有比这更圆满的?了。
令翊也搂住她,亲吻她的?发丝,两人久久地依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