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烛火跳跃,室内光线幽暗半明。
菩然盘腿坐在床上,睡眼惺忪,抬眸看向立于床头的男子,话音里一时琢磨不出是什么情绪。
“怎么了?”
眉梢是垮的,眼睛也是哀色的。
像只在外打架没打过,蔫巴巴跑回家生闷气的垂耳兔。
“受委屈了?”
她问,他却不答。
长身玉立,遮挡住太多的烛光,覆落的阴影正好将菩然完全笼罩。
她只是注视他的双眼,视线对接的那一刻,时光好像只是过了一个呼吸间,又像是春夏轮转许久。
菩然眼中染了些笑意,伸手拍拍身边的空位:“来聊聊?”
菩提显出温顺的乖巧,还真的爬上床跟她一块打坐起来。
他们早该一起侍奉在佛前,偏生出了差池。
差池一出,即是天翻地覆,再回到过往,想来是不可能了。
他垂着脑袋,情绪低迷,唇线抿成薄薄一条。
见他不说话,忽的,菩然伸手揽住他的肩头,一下将人勾近,猝不及防的,菩提与她撞个满怀。
佛珠撞击,金莲摇晃,发出清脆的响声,一如主人眼中海浪般猛烈翻涌的思绪。
他面露讶异,清亮的眼瞳盛满少女的身影。
跳跃的火光“啪”的抖动,烛芯发出爆裂声,晃动的光影在短短一瞬晦暗又明亮,恰似菩提现在的心情。
“你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你还是一棵小树时,我问什么你都不答。”
“……那时我刚生灵智,修为不够,还无法同你交流。”
怕误会解释的很急,他刚说完立刻下意识朝菩然看去,转头间脸颊忽然一软,正好抵上一根纤细的食指。
菩提顿了顿,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二人的气息近在一呼一吸间。
他的心跳渐渐加速,变得雀跃,身上的金莲装饰也如一点点绯红的耳尖般,想要绽放的更加绚丽。
菩然戳着他的脸颊,眉眼掬出一捧清冽的笑意。
“只是别再像以前一样了,既然现在可以开口说话,心若有事欲倾吐,便和我说。”
她收回手指,坐直身子,两人的距离又稍稍拉远。
喉结滚动间,气氛如冰遇火,蒸发升温,菩提睫羽一颤,却是主动痴缠过来。
铂金色的长发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度,他倒在少女的双膝,枕在柔软的大腿,反手遮盖住自己的眼睛,似乎是这种姿势太过亲昵,羞于见她。
耳根可能已经红透了。
在她面前自己总像是长不大的孩子。
任性、倔强、一意孤行。
吃准了她会包容自己的一切,他才敢三番两次的僭越。
就连亲近也是如此。
果然,菩然对他这番动作并未说什么,只是捏了捏他的耳垂,圆润饱满,似佛。
这个家伙根本不懂得为自己而活,任性的化作她喜欢的模样,一意孤行的舍弃佛位来到这里,心中有事又倔强的不肯和她说一点。
我们不是最亲密的么?
为什么不说呢。
“别……”
细小呜咽的声音像是从小动物的喉中溢出。
他撤开手,露出水雾潋滟的眼眸,哀求的看向菩然,嗓音似古琴拨弄,磁感动听。
“别捏了……”
化形后的身体,耳朵敏感的不得了。
大抵是他的声音太过惹人遐想,空气像是拉丝的蜜糖,不清不楚,缱绻旖旎。
菩然罕见的沉默一瞬,默不作声的收回手。
她还是喜欢生根扎地的小树,这人形处起来怎么突然就难以自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