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经难持，若暂持者，我则欢喜，诸佛亦然，如是之人，诸佛所叹。”
“此经难持，若暂持者……”
他念一句，人群随一句，上千声音交叠，别样恢弘庄严。
“是则勇猛，是则精进，是名持戒，行头陀者，则为疾得，无上佛果。”
“是则勇猛，是则精进……”
人声整齐的可怕。
而乌泱泱的人群闭目诵经，其中还混了个赫连时。
他穿着粗布麻衫，嘴里不成调的跟着念叨，坐那儿浑身难受的左摇右晃。
嘶……
这地一点都不好玩儿，佛法听的他简直是头昏脑涨。
一会儿扯扯衣袖，一会儿挠挠耳朵，扭动间，忽然发现有道视线锋芒逼仄的直直锁定在他身上。
他顺着瞧去，登时一惊。
喂……
骗人的吧？
这也能发现我？
盘坐的人群中，站立的菩然简直是鹤立鸡群，别样瞩目。
赫连时一扭头便直直撞上她的视线。
他带着匪夷所思的惊疑，反复摸着自己的脸颊进行确认。
人皮面具完好无损啊，她是怎么认出我的？
喂喂喂！
不妙不妙！
你不要过来啊！！！
他连滚带爬的站起身，又赶紧弯下腰。
“抱歉抱歉，我有急事，借过一下，借过一下啊！”
“借过借过！！！”
最开始的礼数在看见极速靠近的菩然时烟消云散。
开玩笑，他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正面和这姐杠上，只有死的份好么！
两人一同将内力发挥到极致，踏凌空飞身出这佛家重地。
落在赫连时眼中凶神恶煞的菩然穷追不舍，让他痛苦抱头。
自己就出来溜达一圈，招谁惹谁了？
眼看距离被极速拉近，赫连时简直想掐自己的人中，要晕了要晕了。
他突然刹车，一个急转身面向菩然，哀求道：“好姐姐，你到底是怎么发现我的？”
菩然没答话，神色莫辨。
其实菩提口中一声声的前辈不是白喊的，菩然的道行确实是比他高上许多，能看破许多他无法发觉的事。
菩提知道前辈已经发现了什么，并且瞒着所有人在私下谋划着什么，只是她不说，他们就永远不会知道。
现在能发现赫连时，也是她已经找到某种锁定身份的方法。
“哎，你不说话我就走了啊？改天再一起喝茶！”
说完他想溜，哪知道这姐们就跟洪水猛兽似的又缠了上来。
“赫连时。”
菩然忽然开口，令他双手捂嘴睁大眼睛，故意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哎，姐姐你说。”
只要不动手就都好说。
漆黑的眼珠生涩转动，如同自下而上深渊起雾，带着摄人的压迫感。
她问：
“鬼域有何特殊之处？”
“……”
“为何会突然盯上菩提？”
“……”
“你的计划里，是不是非他不可？”
“……”
这一刻，赫连时收了所有嬉皮笑脸，忽然喉咙干涩，好似堵了一团棉花无法顺畅的出声。
他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
眼前的人分明不知道他的真实意图，但这般抽丝剥茧、顺着蛛丝就快发现真相的逼近感，令他心口窒息，无所适从。
不能再拖了。
再拖下去，这个人一定会推算出所有。
神思恍惚间，赫连时掩住眼底的阴翳，须臾，蓦然拍手一笑，露出洁白贝齿：“没有的事！”
“只是鬼域很有趣，姐姐要是感兴趣，欢迎来做客哦！”
说完他陡然抬手，电光火石间衣袖一挥，空中腾升起一阵浓郁乌黑的瘴气。
菩然眉梢微蹙，用灵力清散瘴气后，哪里还见赫连时的身影。
猎物逃走，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沮丧与愠色，只是面无波澜折回灵清寺，坐回原位，闭目凝神聆听菩提柔和的字音。
菩提是不一样的。
于赫连时而言，他一定是充当特殊作用的重要按钮。
当讲座散去，绯色的流云涌动，夕阳似火，枝头绽放的桃花更显灼灼。
她站在花树下等待，粉色的琼瓣点缀她的乌发与肩头。
菩提结束寒暄，从寺庙走出来时看见的便是这幅场景。
少女神色虽淡，但那张面容却生的夭桃秾李，胜过世间一切芳华。
喉结稍显无措的上下滚动，菩提忽然生出不敢轻易靠近的心思。
“前辈……？”
他试探性的唤上一声，于是那人在秾丽花树下回首，细密纤细的长睫下，眸色静若寒潭。
“小树。”
闻言他赶忙走近，微颤的指尖急切地将她双手包裹在掌心。
“登基之事，不能有任何意外。”
“我一定要当上新帝。”
“一定要做这天下的主人。”
喃喃自语般，每一句都比先前的一句更加坚定，可以说是坚如磐石难以撼动。
菩提不懂，只是觉得太沉重了，有什么东西根本就是不容反抗，没有任何选择机会的压在她的身上。
蛮横强势。
她一定是明白了什么才会说出这番话。
莫名的，菩提感到一股巨大的悲伤从心底涌现，好苦，好涩，好痛。
他的眼睫在不受控制的颤抖，只能本能的倾身将她紧紧抱住，心中的惊慌与哀恸才稍稍淡去些。
“你若发现什么便说出来，我们一起面对。”
菩然任由他抱着，避而不答，转个话题叮嘱着：“记住，你要时刻注意警惕四周，千万不要被赫连时抓住。”
“……”
说完她的表情忽而一垮，又变回那个众人熟悉的菩小然。
“饿了，快点回家，我要吃饭！”
她拉着菩提的手往府邸的方向走去，被她牵着的男人只能勉强扬起笑，说：“好，我们回家。”
忽然她脚步一停，菩提担忧：“怎么了。”
她嘴皮一掀，一双死鱼眼生无可恋：“不想回去了，老太太要是缠着我怎么办？”
黄昏恋，可怕的嘞！
她这般逗弄，令菩提心中的难受消散不少。
菩提唇角弧度微扬，紧紧牵住她，似要握住她的一生，道：“不会的，那几个不同意的。”
是不同意，哥几个已经开始给老太太物色帅气老爷子了。
回到府邸，老太太没缠上来，监察者倒是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