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淑修略低着头,随着那孙管事步入这陆家内院。
她沿着那曲道回廊往前走,看着那廊舍亭台,眼里的泪几乎喷涌而出。
这里曾经是被她视为家的地方,如今却已经生疏,再次踏入,却是以客人的身份。
此时此刻,她步履沉重地跟着孙管事往前走,不免回忆起昔日。
这时候,细品往日种种,才开始觉得陆简的好。
或许他并不够细致体贴,也并不是那疼惜妻子的,但他对自己到底是尽了夫君的责任,在这后院中,从不曾拘着自己,也不曾纳什么妾室让自己心堵。
她经历了许多世事后,再回首看,那两年竟是她人生中难得的闲散时光,连个婆母都没有,她可以随心所欲,往日刻板的规矩都不必遵守。
这桩婚事若是让外人看,那是大好良缘,只是可惜她没守住,她也没资格守住罢了。
这两年她一直在那偏远流放之地,受尽了苦楚,其实这倒没什么,她也并不怕吃苦,最让她感到心冷的是人心。
父亲早已经被祖父连累,遭了国法,母亲因为伤心过度也很快去世了,母亲去世后,她的日子越发艰难,往日身边的那些钱财陆续都被挖走了。
昔日关系甚好的兄弟,慢慢地有了怨言,她只能拿自己的银钱去填补,但是填补之后也无济于事,兄弟们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仿佛这都是她应该的。
甚至于觉得是她欠了他们的,如今还想着,要让她去讨好别人,以换取一些好处。
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如今的她已经茫然了,不知道自己当初离开陆府,不要自己的孩子,去到那偏僻荒芜之处,到底是为了什么?她留在那里受着奚落,又是为了什么?
而这个时候想起自己的儿女,自然是心痛交加,她百般哀求,终于得到机会可以回来皇城,谁知道却听说消息,陆简正想寻觅一个续弦。
她想到自己的儿女要唤别人做母亲,越法无法忍受,情急之下便过来了陆府。
她想见到陆简,尽管她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要说什么。
她终于走到了那后花园,却见夕阳之下,晚霞漫天,一个身穿紫袍的挺括身影站在那里,沉默无声。
她的心便抖了一下。
她细看过去,两年了,他相貌并不曾有什么大变化,只是眉宇间越发多了几分沉稳。
当年离开时,她是恨极了他。
如今再见,却是心中悲怆。
她快走几步,上前哭着道:“将军!”
她走的时候陆简还是陆将军,如今她依然习惯这么叫他。
陆简缓慢地转首看过来,视线落在她脸上。
之后,他微拧眉:“你哭什么?”
韩淑修抬起手来,抹了抹眼泪,低声道:“将军,我只是有些难过。”
陆简:“这次你过来皇城,是遇到什么难处?”
韩淑修摇头。
陆简:“缺了银子?还是韩家遇到什么事了?”
韩淑修低着头不说话。
陆简默了下,到底是道:“你我夫妻一场,便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你若遇到任何难处,力所能及的,我能帮的自然会帮。”
韩淑修一下子哭得不行了:“可是,可是我——”
她说不上来自己想要什么,如今自己的处境已经不是一句话能解决的。
银子并没有用,她拿多少银子也填补不了娘家兄弟的贪婪。
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和陆简提,完全没有办法解决。
事实上她只是凭着心里的冲动来见陆简,自己心里到底想要什么,她根本没有办法想清楚。
毕竟她们之间还隔着祖父和父亲的人命。
陆简见她,道:“过来坐下,我们好好聊聊。”
说着,他走到了一旁凉亭坐下。
韩淑修有些战战兢兢的,不过到底跟过去,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