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组合一分为二,池霭跟谢茹朝福利院的住宿楼走去,而祁言礼则向左去了厨房。
谢茹年纪大了,步伐略显迟缓,池霭时不时要她身后停下来等等。
她们路过沿途的一片草坪,草坪旁边树立着一面和招牌一般浑浊泛黄的荣誉栏。
荣誉栏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张贴着日常表现出色的少年儿童名字,黑体的方块字被书写在贴纸之上,粘贴在各个奖项的后头,泛着与整面荣誉栏相反的洁白和崭新。
看得出来,经常在更换。
池霭的目光又被另一部分的鸣谢栏吸引。
这半面不仅有名字,还有对应的照片,是历年以来慈恩福利院的资助人和卓越贡献者。
池霭在靠近边缘的角落里发现了母亲徐怀黎的照片。
这是一张大合照,她牵着年幼的池霭的小手,身边跟着小小少年模样的池旸,在她的面前还坐着两个笑容灿烂的孩子,簇拥着他们的两边,是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和其余的儿童。
照片下面有一串模糊的字迹:感谢徐怀黎医生自费救助两个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孩子。
谢茹走出一段距离,察觉池霭没有跟上去,便折返回来问道:“池小姐在看什么?”
池霭指向被封存在玻璃后的老照片,带着一种怀念和伤感说道:“她是我的母亲。”
“徐医生是你的母亲?”
谢茹惊奇道,“你是霭霭吗?”
对方脱口而出的称呼,亦叫池霭生出几分讶然。
十多年过去,池霭早就忘了这片被母亲帮助过的地方,谢茹却还记得她的名字。
“是我。”
池霭顿了顿,缓缓道,“不过抱歉,时间太久了,很多事我都已经记不得了。”
“没关系,毕竟你们一家都很多年没有来过了,当时你那么小,不记得也很正常。”
得知她是徐医生的女儿,谢茹的和蔼中更多了一丝善意的关怀,“你的母亲身体还好吗?我时常会想起她,她真的是一个心地很善良的人。”
母亲。
池霭用很轻的声音说道:“她去世很久了。”
“啊……”
谢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几秒后才说,“实在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这样的事……”
“没关系,这不怪您。”
池霭深深呼出口气。
想起母亲,她的心仍然会感到疼痛,但所有的泪水仿佛在年幼时皆已耗尽。
她再次指着那张照片,客气问道,“谢院长,我可以拿走这张照片吗?母亲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越来越少,我想把它当作是一个纪念。”
谢茹略一思索,答应了下来,并亲手将其取出,郑重递到池霭的掌心。
池霭打开手提包的珍珠扣,把照片放进了内里的夹层。
……
后续的晾晒衣物工作,池霭做得平静又麻利。
谢茹时不时抽空看看她的状态,发觉她的脸庞再也没有露出过怀恋的神情。
那站在荣誉栏前,自内而外散发的伤感,仿佛到往无痕的微风。
慈恩福利院生活着几十名孤儿,幸好初秋的衣物尚算轻薄,有池霭的加入,再加上谢茹和另一名护工,耗费的时间也不过一个小时。
忙完这边的工作,谢茹又带池霭去到了祁言礼所在的厨房——距离下午两点的孩子们午睡起床时间还有将近二十分钟,作为院长,她需要检查一下水果酸奶的准备情况。
尽管整个福利院的外表,都展现出与滨市这座国际化的大都市格格不入的破旧,但厨房内部的卫生和清洁程度,倒是出乎池霭的意料。
厨房工具,以及烹饪炊具,明显看得出来是这两年新推出的优质产品。
池霭甚至在流理台旁边看到了嵌入式的进口洗碗机。
瞧出池霭眸光的变化,谢茹隐含骄傲地对她说道:“这些东西都是言礼捐赠的,孩子们现在能吃上新鲜的饭后水果酸奶,也多亏了言礼这几年的资助。”
正说着祁言礼,厨房内间的窄门内便出现了他系着围裙的身影。
见到池霭,他拜托谢茹道:“谢姨,您先带她去食堂坐坐。”
说完,他又转身消失在窄门之后。
池霭不明就里地上前一步,被会意的谢茹拉住手臂道:“那池小姐你先跟我来吧。”
食堂就在厨房的外面,走出另一边的正门,池霭坐在座位上依然能看见里头的情形。
谢茹招呼她坐下就说自己还有事要忙,让池霭先在这里等等。
于是池霭又拿出手提包里的照片,珍视地回顾着这点自己和母亲共同拥有过的记忆。
不知过了多久,她眼前空荡荡的桌面上放下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抬起头来,是围裙穿在身上仍未脱下的祁言礼。
他也端了一碗面条,在池霭的对面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