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停顿的间隙,有其他车辆的喇叭声加入,池霭判断,方?知悟应当?在马路边。
她的心间顿生不祥的预感,含糊道:“应该吧。”
“行,我在你公司楼下等你,你忙完下来?,我带你去趟明叔的裁缝铺。”
往常被池霭挂了两次电话,方?知悟肯定要闹上一通。
今日却一反常态,几句不轻不重的指责后,他的语调又轻快了许多。
祁言礼就在旁边,方?知悟的话尽管比较小声,他依然能够听到。
闻言池霭看了跪坐在咫尺间的青年一眼,略带踌躇地说道:“一定要今天吗?其实?我下午在出外勤,忙完不打算回?公司了。”
方?知悟沉默下来?。
池霭听见他喉咙中传出的不耐烦“啧”声。
场面一度安静。
就在池霭以为他要放弃并且挂断电话的时刻,方?知悟又别扭道:“算了,我今天心情好,跑一趟是跑,跑两趟也是跑,你在哪儿出外勤?我过来?接你。”
如?此不依不饶,从前也没见过他这么粘人。
池霭叹了口气,再次与始终缄默不语的祁言礼对视一眼,心中的天平已经有了倾向。
“你唔——”
相处过程中一向识趣的祁言礼却像是提前预料到了结果,在池霭即将?做出决断的须臾握住她一对脚踝,倾身不轻不重地舔了一下,接着是如?同海浪侵袭小舟般温柔而刻意的报复。
池霭头皮发麻。
她的声音短暂失控,旖旎变调的同时又被她用力捂住唇鼻咽了回?去。
而她一瞬间的异样还是被方?知悟敏感捕捉。
他几乎立刻坐直了身子,睁圆双眼质问:“你在干嘛,出外勤旁边怎么没声音?”
池霭颤抖了很久,才?把?身体?上涌淹没头顶的感觉强忍过去。
她无声喘息,握着发尾将?祁言礼拽离,那头安抚方?知悟:“拍摄广告的场地很吵,我怕我说话你听不到,就换了个?安静的地方?……刚才?光顾着打电话没注意,不小心崴到脚了。”
“池霭,你该不会骗我吧?”
方?知悟怀疑地问道。
“只要我陪你把?你想做的事情完成不就好了吗?”
池霭口中泰然自若地反问对方?,眼睛却喜怒不辨地望着祁言礼,“你还会在意别的?”
这话直直戳进了方?知悟的痛处,盖因池霭实?在太?了解他的性格。
她知道方?知悟不会说出“他在意”三个?字,不论内心的想法是否背道而驰。
方?知悟追求的永远只有赢。
果然,被池霭不轻不重一嘲讽,手机连接的另一端,青年的语气不复起?先的恣意散漫,淬着冰似地对她说道:“把?你出外勤的地址给我,半个?小时后我必须要看见你。”
总是理智暂时丢失大半,池霭还是留了个?心眼,报出祁言礼所在的小区前面的那条街。
她没有具体?的门牌号,只说方?知悟到了那里自己?自会来?找。
挂掉电话,池霭终于有心思处理起?带给她麻烦的另一个?人。
“你好像真的不怕方?知悟察觉我们的关?系。”
她放下裙摆,挺直肩膀。
身体?的某处仍然是春色湿润的桃花源,瞳孔映出的眸光却有了逐渐清明的趋势。
“我说了,哪怕你今天直接跟他说在我这里,他也不会在意。”
祁言礼用大拇指的指腹蹭过水光淋漓的唇面,抬头看她的面孔笑意不减,“你刚才?也听到了,你只不过随口一说,他就立刻失去了多管闲事的兴趣。”
“如?果他真的把?你放在心上,会像吝啬的恶龙一样看守他的宝藏,寸步不移。”
祁言礼说这些话的时候轻飘飘的。
如?果不探究其中的内容,人们会由衷地认为他在念诵一首抒发爱意的情诗。
唯独池霭将?它?听进耳中,方?能发觉隐藏在温雅下的刻薄阴郁。
可?她根本不会觉得愤怒和不甘。
甚至连一丝不悦也没有。
她将?手探到汗湿的颈后,拢起?流散在肌肤和衣料之间的长发,黑的颜色,白的面孔,令她清秀而寡淡的五官呈现出一种湖底落月般的疏离和妩媚。
祁言礼目不转睛地看着,直至池霭扶着床沿站起?,赤足走进了他的卫生间。
同时丢下一句话。
“谢谢你今天带给我的愉快体?验,不过,到此为止了。”
池霭关?上卫生间的大门,拧开混水阀。
花洒降落水流的声音如?同月夜涨潮的海浪,一圈一圈将?祁言礼围困成一座孤岛。
鼻腔间馨香浅淡的气息尚存,却有什么东西很快到来?又失去。
祁言礼索性放弃形象,后靠着坐在了冰凉的地板。
他望向相隔一扇房门的所在,忽然觉得自己?像一条刚吃饱饭就被赶出门的流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