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悟跟在方知省的身后, 走进以供江晗青整理妆容的休息室。
方鉴远也在。
加上他们两兄弟,正?好一家四口,整整齐齐。
方知悟的印象里, 每当父母做出这样召开家庭会议的架势, 就意味着有重大事?情宣布。
他连忙收起散漫的表情,和方知省并肩坐在江晗青身畔的沙发上。
待他们坐定,正?在调整胸针位置的江晗青抬起头来,欢欢喜喜地说?道:“阿悟, 我刚才和你父亲商量了?一下?, 明年霭霭就要大学毕业了?, 要不你们的婚期就定在明年十月吧?”
方知悟愣怔一秒。
随即反应过来,为什么方知省领着自己进来时?面色不太好看。
他下?意识看向站在江晗青身后沉默到如今的方鉴远,尽管父亲没有多说?什么,但方知悟也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担忧江晗青的身体情况,即便不认同也在强行忍耐的负面情绪。
一时?之间,休息室内无人出声。
江晗青困惑地问道:“阿悟, 你怎么啦,怎么不说?话?是不想结婚吗?”
思及自己目前和池霭的关系进展, 方知悟只能勉强笑道:“霭霭就算大学毕业, 也才二十三岁, 现在都?提倡晚婚晚育, 这是不是有点太早——”
他话没说?完,就被站起身的江晗青打了?下?脑袋。
拧起精心?描画的眉毛, 江晗青微冷神色, 打量着自己吃痛五官皱在一起的儿子。
片刻后,她沉声质问道:“你这些年老?在国外晃荡着不知道回家, 是不是有外遇了??我警告你,霭霭的母亲是我的好朋友,霭霭在我眼里和你还有阿省没有任何?区别——你要是背着霭霭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情,我就叫你父亲打断你的腿!”
方知悟也没想到自己随便找的借口,竟然能引得母亲联想这么多。
他揉着脑袋,语调略急地解释道:“老?妈,你都?想到哪里去了??我之所以会?这么说?,还不是因为霭霭的工作实习期就很忙,太早结婚她顾不上另一头,会?影响岗位晋升的。”
江晗青颇有些不以为然:“再怎么晋升,也只是个高级打工者而已。我们方家江家努力耕耘那么多年,不就是希望你们这些孩子出生就赢在起跑线吗?我都?想好了?,你们结婚后,如果霭霭还是想要专注事?业,那我就出钱给?她开个公司,让她自己做老?板。”
眼前母亲都?这么打算了?,方知悟又?能反驳些什么。
他思忖几秒,又?道:“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得尊重霭霭的意愿,先问问她再说?。”
顺着方知悟的言语,江晗青忽而想起什么,叹息一声道:“霭霭这些年,也真是独立得叫人心?疼,我还记得小时?候的她,明明是个喜欢赖在父母身边撒娇的小女孩,如今……”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下?去。
只是萦绕着幸福光辉的面孔上,随之蒙上了?一层暗淡。
最后,江晗青再次叮嘱方知悟:“你一定要对?霭霭好,她也是你的家人。”
这边说?完,还要接待客人,方知省带着方知悟告辞出去。
他没有选择最快能够到达舞会?厅的道路,而是绕到通往花园的后门,望着在景观灯的辉映下?,显得葱茏而缄默的花草树植,对?方知悟发出邀请:“我们沿着这里走回去?”
被江晗青通知完尽早结婚的方知悟心?情也有些复杂和沉重。
他闻言一点头,陪伴自己的兄长一同走入夜幕之中。
花园的曲径旁树立着几丛修剪成不同式样的植物塑像,方知省环视一圈,确定四下?无人后,终于忍不住跟方知悟发泄起自己的不满:“有时?候我真的无法理解母亲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池霭失去母亲,她就一定要赔个儿子到池家?”
“我认同徐伯母是母亲的恩人,是我们方家的恩人,可是补偿的方法分明有很多种,像扶持池伯父那样,给?钱给?人脉给?项目不就好了?吗?”
“阿悟,我是真的不想让你跟池霭结婚!”
最后一句话,方知省的语调也有些重。
在他看来,池霭和方知悟之间的问题并不只是简单的家世差距,而是不合适。
池霭聪明、冷漠、理智,绝非会?愿意为爱退让隐忍的人,而方知悟又?在万千宠爱和围绕重长大,他向往一切纯粹的东西?,纯粹的偏爱,纯粹的信任,纯粹的感情。
倘若他们真的在一起,池霭给?不了?方知悟想要的,方知悟也很难成为池霭欣赏的类型。
天长日久下?去,他们只会?成为一对?怨偶。
方知省舍不得自己的弟弟品尝爱情的苦楚,也不愿他陷在感情失衡的泥沼中难见天日。
他难得发挥兄长情怀,坦心?剖怀地对?方知悟说?了?许多。
然而说?得口干舌燥,作为唯一听众的另一人也始终不置一词。
过去几年,兄弟俩每次私下?相处,方知悟总会?抱怨和池霭解除婚约的日子遥遥无期。
如今,他一反常态的无言,也令方知省意识到了?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