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丹在天界是消耗品,再怎样珍贵的丹药,也没有存放不动的,只有涂河龙王会将延维的仙丹悉心护养这么久,因延维曾骗他说仙丹是至宝,将来可帮他化解劫数,想不到一万多年过去,他竟真有了劫数。
是啊,灭门之灾,延维的仙丹可以挡劫,于是龙王的小女儿才会爬来藏宝库,是龙王将活路和希望留给了她。
肃霜静了片刻,许是因为终于得见知晓当年事的故人,心底像是有一扇尘封多年的门轻轻打开,她问:“延维帝君,后来都发生了什么事?”
问得含糊,延维却一下便明白她是想问自己父母的事。
他犹豫了一下,抬眼望向肃霜,她如今虽没有五官,见不到神情,可身体仪态异常平静,甚至有些许压抑。
延维想了想:“太子任性妄为,惹得天帝大怒,本欲废黜太子之位,是帝后苦苦哀求,才令太子两千年不许出天宫。”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斟酌道:“老朽最初并未发觉少君神魂尚存于仙丹,外界皆传闻少君已身故,老朽本想将仙丹交由你父母,也算给他们一个交代与念想,只是……”
对面的少君发出个意味不明的轻笑:“他们都没要吧?”
延维讶异她的冷静,终于还是和盘托出实情:“老朽拜访吉光帝君时,他已为少君身故大病多日,见到仙丹更是泪如泉涌,言到不忍见,老朽便去寻了少君的母亲,她也说无颜面对少君,后来……后来成饶神君大婚当日,夫人闯进去,说要替少君偿命,也就在那天,大劫突然降临,不光是他二位,那一天陨灭了无数仙神,吉光一族和幽昌一族都……”
尽数陨灭。
延维默默看着肃霜,她毫无反应,连先前那点儿压抑的平静都消失了。
“老朽后来发觉少君神魂融入仙丹,实乃意外之喜,可惜少君父母未能得知……”
肃霜不等他说完,起身行礼道:“多谢帝君,我告辞了。”
“少君要去哪里?”
“我得找到盒盖。”
她给延维说盒盖的事,那是一只以为自己特别聪明其实有些糊涂、看似粗暴实则更粗暴的小兔兔。仙丹跟锦盒在涂河龙王的藏宝库房里待了一百年,日日相伴,天天斗嘴,为彼此打发无聊。
延维皱眉道:“这兔子……好生奇怪。”
当然奇怪,一只妖被仙丹滋养成了锦盒仙兔,要说奇怪,神魂融入仙丹还成了精才最奇怪。
肃霜笑了笑,却听延维又道:“依老朽看,盒盖依托仙丹才得复苏,它与你的联系比你想得要深,你感觉不到它,它却多半能感觉到你在何处,说不定它过几天就自己找过来了,何况——”
他正了神色:“少君,你初得身体,神力不稳,可愿随老朽修行?”
“我留下,对您的道之心并无益处。”肃霜声音很轻,“我能依附仙丹重活一场,已是造化,即便当年的吉灯没有落入您的炼丹境,只怕也活不了多久,您不用自责。”
延维以七成神力换来再见一面的缘分,已是圆满,旧缘里再生出师徒的新缘,于他便是负累,没有必要。
延维柔声道:“吉灯少君可知,你现在既非寻常丹药精,亦非吉光神兽,正是混沌时,也是最危险时。须知现在天界已非原来的天界,你这样去天界是死路,在下界游荡亦是死路,何况你双目不能视物,何不留下?至少先把身体的残缺补全。”
肃霜不由默然。
风雪灌进洞窟,冰冷的雪花扫过耳廓,许久不觉这风,许久不觉这冷,许久不见天日的吉灯少君,又一次站在天地间,又一次去无可去,归无可归。风雪依旧茫茫,她也依旧连雪片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她深深吸了口气:“我已经不叫吉灯,也早就不是少君了。”
许多年前流淌在母亲那场宴席上的凡人歌她一直没忘,质朴的歌声从“七月流火”唱到“九月肃霜”,成为仙丹窝在龙王藏宝库孤零零的那些年,她想起最多的,不知为何却是这首歌。
“千年万载,灯灭了再亮,我醒于九月,所以叫肃霜。”
她转过身,朝延维躬身行礼:“弟子肃霜,拜见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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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洞冥草”,也是传说中的一种草名,
汉郭宪 《洞冥记》卷三:臣游北极,至钟火之山 ……有明茎草,夜如金灯,折枝为炬,照见鬼物之形。仙人宁封 常服此草,于夜暝时,转见腹光通外。亦名洞冥草,帝令锉此草为泥,以涂云明之馆。夜坐此馆,不加灯烛。亦名照魅草。以藉足,履水不沉。
文中设定为仙草,可炼丹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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