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夏去秋来,秋尽冬至,一晃眼四个月过去,灾祸神力掉落下界一事才终于解决。
谁也没想到会拖这么久,究其缘故,还是那青鸾帝君非要插一脚。
他当初抢了玉瓶下界,确然是卯足了劲,然而真正下界做了才发觉极麻烦,玉罗盘他半知半解,更没什么耐性在荒山野岭翻找细碎神力,只拿着玉瓶见到神力就收。
后来环狗作祟,青鸾帝君送女儿回天界时,与雍和元君撞个正着,被她滔滔不绝痛骂了一整天,终于乖乖交还玉瓶。这一交出来,元君才发觉他错收了许多黑线,气得大打出手,差点把栖梧山砸烂。
可就算把青鸾帝君大卸八块,也不能挽回乱局,侍者们光理清玉瓶里的神力便花了许多天,若非月老派了几十个自家侍者下界相助,只怕明年春天都未必能收集完。
无论如何,神力掉落下界之事总算有惊无险地完成,肃霜回到黑线仙祠时,正殿前的槐树已是落叶纷纷,好在雍和元君果然记住她了,不但叫她搬回慎思院继续做搓线侍者,还言而有信地给了五日假。
肃霜头一件事便是往东面仙林赶。
那天在山神府邸泡完灵泉,盒盖第二天就回天界了,四个月不见,怪想它的。
然而一连五天,她天天来东面仙林,却再也没见过盒盖,石桥上挂着装满仙草仙果的布袋,里面的东西也再没被碰过。
两百年不见,盒盖似乎多了许多心事,不知它到底有过什么遭遇,问来它必然不肯说,虚虚实实试探,又会让它翻脸,真是难伺候。
眼看五日假飞逝而过,肃霜正准备收拾收拾继续做无聊的搓线侍者,不承想多灾多难的黑线仙祠再度出了大事。
那是个寒风瑟瑟的午后,她正在东面仙林里闲逛,便听黑线仙祠那里“轰”一声巨响,伴随着极可怕的凶兽嘶吼声,磅礴的神力似海浪拍打,她险些被拍个趔趄。
侍者们惊恐的叫声此起彼伏,肃霜急忙腾云而起,往回飞了一半又赶紧停下。
那是……雍和元君?
青玉台上匍匐着一只可怕的凶兽,双目猩红似血,其之巨大狰狞,简直挡了半边天。凶兽剧烈颤抖了片刻,突然又嚎叫起来,像是压制不住体内的暴戾,长爪一挥,偌大的黑线仙祠便像加了水的面粉,倏地被揉成面团,再也看不出形状。
侍者们潮水般地往外奔逃,一面逃一面高叫着“元君息怒!请冷静!”之类的话,却一点用没有,凶兽又是一巴掌,巨大的青玉台也碎成了粉末。
碎末弹射在耳廓,擦出许多小血口,肃霜不由吞了口口水,脑海里浮现下界前侍者们的话:元君真正的火气,你不会想见第二次的。
这……果然不会想见第二次,为了什么缘故?她心里突然起了个不祥的预感。
见侍者们惊慌失措地往这里来了,肃霜急落云头,正要寻一个问缘故,天顶忽又传来祝玄的声音:“甲乙二部,守好众生幻海,季疆,别叫雍和元君闯进去。丙丁二部,守好黑骞林。”
巨大的银龙腾空而起,祝玄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巧玲珑的玉钟。
那玉钟迎风见长,倏地变作小山般的体量,清光四溢,高高悬在雍和凶兽头顶一丈处,雍和像是一下被关进了笼子,在里面怒气冲冲地左扑右跳,重重撞在清光墙上,伴随溅射的清光,还有刺耳的“当当”声,炸得眼眶都疼。
玉钟也是水德玄帝加持过的玉器,只有一个用途:镇住被天道反噬的雍和凶兽。
仙祠侍者们个个面色发绿,被那玉钟声震得话也说不出,好在月老匆匆赶来,见此情状,便道:“天道反噬多则三日,少则一日,先等反噬过去。”
说罢,他又朝祝玄勉强笑道:“少司寇来得倒比神战司快些。”
以前这种事多是神战司解决,他们镇压凶兽的手法比起那尊玉钟要柔和得多,雍和清醒后见到玉钟,搞不好要气得再发一场疯。
祝玄一面填补黑骞林四周被撞坏的封印结界,一面道:“他们来不了,前几日仪光前神将突然向武英殿请辞正神将一职,神战司现在乱得很。”
唉,好好的正神将又要请辞,真是乱啊……
月老叹着气将诸侍者仙童一并带去红线仙祠,震耳欲聋的钟声总算小了不少,见侍者们还是魂不附体,他便拍了拍手:“慌什么?真是一点风浪都经不得!快说说是怎么回事?灾祸神力不是已经都收上来了?”
鼻青脸肿的小仙童含泪道:“是有侍者错把黑线收回,今早突然天道反噬,元君忍了大半天,还是没能忍下来……可怜的元君,她现在一定痛苦极了!”
“她是执掌仙祠的元君,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月老摇了摇头,黑线仙祠侍者仙童换得太勤,一个个都不沉稳,没办法,少不得他来替雍和收拾烂尾巴。
他问道:“祸纸可有整理过?错收多少黑线?”
惊魂不定的侍者们此时终于稍稍定了魂,手忙脚乱地捧出厚厚一沓订好的祸纸册子。
祸纸从众生幻海而出,其上是密密麻麻的天书,正面记载生辰八字,反面则是诸般仇怨,一条条一项项,清晰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