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接近模糊的时候,陈白感受到自己垂在另一侧的手也被人带着抬起了,搭在了身上人后脖颈上。
凌乱碎发垂下,贴在被染湿的眼尾,又被人动作轻柔地往后拨,安静空间里全是几近破碎的呼吸声。
供氧不足,陈白脑子已经完全停止响应,只凭最基本的条件反射收紧搭在人后脖颈上的手。
感受到从后颈传来的轻微的力道,许斯年抬起眼,看向已经模糊一片但还是在看着他的浅灰瞳孔。
略微抬起头,从原本颜色浅淡现在带上血色的唇瓣上暂时离开,他让人呼吸两口气,拿过放在桌上的手机,调整了落在人身上的手的位置,低声说:“我带你回房间。不用怕,不会掉下去。”
语言处理系统持续掉线,陈白只听到身上人在说话,但没听清说了什么,只感受到话音落下后整个人突然悬空,他下意识收紧手,张嘴咬上面前人的下唇。
这一下没轻重,淡淡的铁锈味在嘴里蔓延开。
许斯年的话果然白说了。
虽然脑子不清醒但还是能意识到自己好像干了什么坏事,陈某白在尝到血的铁锈味的时候瞬间后移,试图假装没有发生过。
意识不清醒,但甩锅依旧快。
没用,做了坏事就会被发现,嘴里的铁锈味还没淡去,落在脑后的手带着他往下,更浓烈的铁锈味袭来。
从客厅到卧室这短短一段路,他不知道具体走了多久,只知道终于被放在床上的时候他已经脱力,直接陷进背后靠枕里。
生理性泪水糊眼,模糊视线里,他看到站在床边的人影离开又回来。再回来的时候,他手上传来有些冰又有些温的触感。
是水杯,里面装的温水。接过水杯,他手抖抖抖,像是想把水抖光一样,接过半天硬生生没喝下一口水。
还在给他擦额角的汗和眼角的老许同志于是伸手扶住水杯,让他慢慢喝上了水。
温水进喉咙,直到喝了一小半,手上的水杯被人自觉拿走了,“咔”的轻微一声响,放在了床头柜上,和顺带一起拿来的吹风机放一起。
湿纸巾从眼尾扫过,视线重新变得清楚了些,不怕被碰到眼睛,他抬头睁眼,看向低头还在仔细擦他眼角的老许同志。
之前看到的不是错觉,这双眼睛里依然还有浓烈且毫不躲藏的他分辨不明白的情绪。
分不明白,但这很显然不是他平时看到的眼神,也不像是看朋友的眼神。
平时看到的是平静温柔的模样,他今天第一次看到像是藏在海面之下的汹涌暗潮,直接而真切。
抓衣服抓得泛红的指尖不自觉又一动,陈某白试图运转罢工的大脑,双手无意义一比划,说:“不是,这……朋友,亲……”
他印象里的朋友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应该不会像这样才对。
主要还不止一次。
cpu过载,连带着语言中枢也停摆,他一张口声音不仅哑,还很难憋出一句完整的话。
“嗯,朋友不会像这样。”
即使说得颠三倒四还缺字,许斯年也能懂他的意思,应了声,一手陷进细软发丝里试探湿度,说:“好朋友也不会。”
他应声应得干脆,陈白一双瞳孔睁得更大了些,伸手指指自己又指指他,动作有种难说的延迟和呆滞。
所以他们这是?
“因为我不止想当朋友。”
他听到自己认为天下第一最最好的好朋友说:“好朋友也不够。”
陈白抬眼看过去,这种时候还不忘哑着一把嗓子习惯性接话,说:“……那你想当什么?”
大脑还停留在朋友脑,他在这个范围内进行了搜索,除了好朋友,已经想不到其他更近的关系。
大概是刚才喝进去那小半杯水有效,虽然仍然有些卡顿,但他已经能完整说完一句话。
迎着看来的视线,许斯年低声道:“男朋友。”
吐字准确,每一个字都清晰,没有任何模糊和听错的可能。
他可以用为了明天的拍摄来解释今天晚上的事,也可以找其他理由,结束后又会恢复成朋友关系,继续当最特殊的好朋友。
但他这次不想退,也不想当仅限于朋友里特殊的那个。
“……”
在反应过来是男朋友不是男性朋友后,啪叽一下,这次不只是cpu,陈某白连带着主机也炸了。
这下好了,头发不用吹了,他脑子已经能自己发热,说不定能当个移动暖手宝使。
今天一整晚发生的事都没这短短一句话的杀伤力来得大。很好的一句话,使陈某白的脑子宕机,整个人进入待机状态。
“……”
“嗡——”
待机状态最后是被响起的吹风机的声音打破的。带着些微躁意的风从头顶吹过的时候,他有那么瞬间以为是自己脑子炸到火山喷发。
感受到宽大手掌从头上发间穿过,他抬起手,原本想握上人手臂,结果没什么力气,于是改为抓住人衣摆,说:“老……许斯年。”
他原本想习惯性喊老许同志,后来又简单思考,觉得这种时候应该喊人名字,于是硬生生换了个称呼。
“你不用现在回答我。”
最后试探了把已经干透的发丝,许斯年放下手里吹风机,房间里重回安静。伸手把人垂下的碎发慢慢往后拨,他说:“我可以等,还有很多时间,你可以慢慢想,想到答案再说。”
之后笑了下,笑声很低,他说:“我想说的话也等到那个时候再说。”
陈白于是把捏着人衣摆的手先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