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泽川……”
陆延轻声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地下室甚至带出了回音。他没想到对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而地上生死不知的蒋博云和空气中逐渐浓郁的血腥味都在清楚提醒着陆延,自己的下场很可能好不到哪里去。
他从地上缓缓站起身,大脑飞速运转,脸上适时出现了一抹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惊喜:“你怎么来了?”
“上次你让我离开后,我就从银川集团离职了,没想到蒋博云还是不肯放过我,把我抓了过来。”
“幸亏你过来了。”
最后一句话说得有多么言不由衷,只有陆延自己心里清楚。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偌大的地下室仅有他一个人在自言自语,情景显得格外诡异,最后口干舌燥,终于住了嘴。
喻泽川站在门口,颇有耐性,他一直静等着陆延没了声,这才听不出情绪的问道:“说完了?”
陆延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因为他看见喻泽川朝着自己所在的位置一步步走了过来,手中的匕首也悄然转变方向,换了一个更方便刺出的姿势。
很明显,对方想杀他,刚才的耐心倾听似乎也只是为了等他说完遗言而已。
陆延在喻泽川走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无意识后退,他不明白自己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上一次喻泽川驱赶他离开的时候,他能清楚感受到对方身上并没有杀意。
人在感知到危险的时候会本能远离,逃到安全区域。
陆延缓慢后退。
一步、两步……
直到后背猝不及防抵上冰凉的墙壁。
陆延身体一惊,这才发现自己早已退无可退。他死到临头反而平静了下来,只是想不明白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望着喻泽川问道:
“你从什么时候改变主意想杀我的?”
“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骗过我了吧?”
喻泽川冷淡反问,折叠刀在他骨节分明的指尖轻轻旋绕,看得人眼花缭乱,嗓音却冰凉刺骨,
“我从来都没打算让你活。”
喻泽川身上有很浓重的血腥味,不止是蒋博云的,还有属于他自己的。外面的两个保镖同时对付起来显然有些困难,喻泽川打晕了他们,自己也受了重伤。
陆延暗中估测着对方的体力,思考自己如果扑上去夺刀,胜算会有几分,却怎么也得不到一个确切的数据。
陆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事实上他确实笑了一声,窗外皎洁的月光照射进来,让那双眼睛愈发显得干净分明:“你既然这么说,看来我今天是必须死了。”
他语罢张开双臂,一副任人宰割的姿态,忽然认真问道:“看在我喜欢你的份上,能不能让我最后抱一下。”
喻泽川盯着他,没有动。
陆延见他不答,大着胆子主动上前,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靠近喻泽川。他走得很慢,甚至连呼吸都放浅了,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最后终于触碰到对方冰凉沾血的衣角。
陆延白皙好看的指尖顺着一点点攀爬向上,像只翩飞的蝴蝶,最后穿到了喻泽川身后。
他小心翼翼收拢怀抱。
两具身躯贴得密不透风。
喻泽川全程都没什么反应。
陆延不慎摸到了喻泽川后背的粘稠,他垂下眼眸,看见自己殷红的掌心微微一顿:“你受伤了?”
帽檐降下一片阴影,喻泽川的眉眼轮廓都被吞噬,他用刀尖抵住陆延的腹部,轻轻滑动,让人毛骨悚然:“和你有关系吗?”
陆延笑了:“当然有关系,你如果受伤了,我会心疼的。”
他是第二次说这句话。
上一次还是在出租屋里,喻泽川为了救他不小心被薛晋刺伤。
陆延说得那么真,语调低沉温柔,眼眸又那么深情,你很难从他身上找出一丝虚伪,喻泽川手中的刀尖不自觉缓缓垂下,似乎有些恍神。
“砰——!”
就在这时,一声沉闷的动静忽然响起。
陆延毫无预兆出手,快如闪电夺下了喻泽川的刀,同时左手抬起用肘部击中对方肩膀,将他狠狠抵在了墙上。
冰凉的匕首再次贴住脖颈,只是这次换了身份。
喻泽川神色惊怒,眼底猩红一片,这让他看起来好像地狱中爬出的恶鬼:“陆延,你又在骗我!”
陆延夺得了先机,心中并没有感到多么高兴,他攥住刀尖的手牢牢抵着喻泽川的脖颈,一刻也不敢松开,声音低哑:“我只是想活。”
地下室里有通风窗,却没有感受到一点风,闷热,潮湿,冷汗爬满了后背,黏腻得比酷暑还要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