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沉静地浅酌一口鲜椰水。
“这?么激动?”洛林问,“还是说,你更喜欢被动?因为上课表现太差而被老师叫走的女学生,私下里?接受额外的训练?”
“您就不能有一些听起?来不会被枪毙的幻想吗?”艾薇尖叫,她感觉现在热极了,真的像空调系统坏掉了,“刚才?的那些,每一个?真实发生的话?都会让您坐牢——”
“别混淆现实,”洛林观察她的表情,意识到她的不安后?,并没有强迫地继续下去,她如今的声音和表现不适合再继续,他说,“有人在用腐朽的思想给你增加无用的枷锁,你似乎被迫地认为它也该光辉明亮。并不是这?样,小?艾薇,只?要你我都能接受,没有什么东西说不出口,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你有负罪感,坦然面对那些不光明的幻想吧,你又没有伤害到其?他人。”
艾薇感觉他说得很有道理。
可是,这?样的话?,就真的更像他所?说的、道貌岸然的老师和无知、被他一步步引,诱的学生了,他讲的那些东西也在占据她的大脑,被传输知识这?件事?听起?来也像一种侵占。
说不出是观念被颠覆,还是怎样,艾薇身处酷暑中,本该由她主导的这?件事?,洛林仍旧是隐形的引领者?。即使是在这?个?时刻,她还是没办法真正做主。
像在鹅卵石上徒步走了一千米,又像在梅雨季节的南部城市奔跑。
高大的椰子树被机械精准无误地砍伐,一株株椰树猝不及防地按次序倒下,连续两个?椰子重重砸到地上,跌摔到爆开,溅到砍伐机器上,空气中满是新鲜椰子的味道,刺激清醒者?的头脑,混淆理智的边界。
可是洛林看起?来还是那样冷静。
他把所?有的真正的情感藏在最下层,外面层层底裹上严肃、镇定?、毒舌、古板,守旧。
不是俄罗斯套娃,更像那种需要一层层剥开的笋了。艾薇知道层层剥开总能触碰到真心,但究竟需要剥开多少层?她能剥到底吗?
一切都是未知数。
肩膀终于松弛下来,只?要艾薇一侧脸,就能从仪表镜中看到朴素学生模样的自?己,和现在严正军装的洛林,他微微垂着头,浓密黑色的头发遮盖住他的双眼,挡住所?有情绪,唯独唇在紧紧抿着。
艾薇猜他一定?又在皱眉。
哪怕是这?个?时刻,洛林也会压抑自?己;这?件事?似乎已经成为本能,就像热带丛林中善于伪装自?己的那些小?动物。
“艾薇,”洛林叫她,“说话?。”
她问:“说什么?”
“什么都行,”洛林仍旧是命令的口吻,“随便几句,要快。”
艾薇毫不怀疑,即使对方哪天战败,被人工智能擒获,他也会保持这?种发号施令的口吻,和对方沟通。或者?反客为主、转败为胜,继续奴役人工智能们?就像现在对待其?余仿生人那样,把人工智能也变得为自?己所?用——她要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他看起?来完全不会失败,永远不会落于下风,就算被囚禁,也会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迅速扭转局面。
艾薇沮丧地说:“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老师,您可以结束了。”
话?音刚落,好像跌入温凉的池中。
又像在漫长梅雨季节的南方地区,荔枝成熟的季节,狂暑暴晒的中午,还有太阳温度的石子路上突降一场大雨,光着双足踩着水前行。
艾薇微微撑起?,看到不远处洛林的眼睛。
那些一丝不苟的浓黑卷发末端被汗水打湿,艾薇第一次看到他这?时候的眼神,解脱后?的短暂放空,沉寂,甚至可以算得上破碎——
只?有一瞬间,短暂的一瞬。
那些在最失控时刻溢出的一点脆弱,消失得迅速,就像臆想中的错觉,无影无踪,毫无痕迹。
洛林又回到严格的老师身份:“做得很好,艾薇同学,你已经学会控制了。”
艾薇发现他脖颈上满是汗水,薄唇紧紧抿着,但脸庞之上,那些昙花一现的感情已经不存在。
她没说话?,不知道该回“谢谢您的教导”、还是什么,结束后?的这?句听起?来很奇怪,最后?,艾薇也只?能干巴巴地说:“您做得也很好。”
此刻的洛林,看起?来已经利落地从这?种状态里?抽离,只?剩下她一个?人不争气地继续意乱情迷。
被采摘、落在地上的椰子还在静静地淌。
这?样很不公?平,他看起?来似乎能轻松把控这?种节奏,而她却迟迟走脱不出。
寂静中,洛林沉默且迅速地处理好了他和艾薇,如果两人没有离婚,没有分开,接下来就是顺理成章的温馨夜晚时间,但现在,他是最不受女孩子喜爱的“前夫”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