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很?痛。
好像被什么东西砸破了。
好像有什么顺着额头往下流,一路流进眼睛中,像切洋葱时被溅入了汁水,艾薇蜷缩起身体,擦了擦眼睛,发现?那并不是血液,什么都没?有,只是错觉——她来不及休息,茫然地伸手去摸:“辛蓝?”
应该是吸进了灰尘,或者其他,艾薇都不在乎了,她咳嗽几下,喉咙中满是血沫子和沙砾的味道,就?像吞下了掺着铁锈的水。
这个塌陷后的房间沉降到了地下。
周围一团漆黑,头顶是几块巨大的石板,横七竖八地盖着,也阻挡住深沟的泥土和?石子跌落。艾薇不确定目前所在的空余处有多大,膝盖痛,脚也痛,她在痛觉中艰难地爬了几步,一双手在尘土飞扬的地上抚摸,终于摸到了一截变形的腿,还有收紧的裤脚,有一定厚度的布料,小腿侧坠着的吊环——这是属于军队防护服的裤子。
“辛蓝,”艾薇的声音哑了,叫他,“辛蓝,你醒醒。”
没?有任何?动静。
艾薇勉强躬起身体,发现?坍塌下来的这个小小空间可以让她以这种躬身的姿态前行,诡异的是耳侧一直有呼吸声,还有一种甜和?血腥混杂的气息。
这个呼吸吓得她伸手去摸裤子上的枪,耳侧却传来熟悉的声音:“别动……艾薇,是我。”
是郁墨。
艾薇打开衣服上的应急灯,谢天谢地,还没?有损坏,有着微弱的光,她看?见脸色苍白的郁墨。
一缕银色的头发垂下,他嘴角涌出大团大团的血迹:“……唤醒辛蓝,他只是陷入休眠了。”
说完后,他又剧烈地咳嗽,那双沙弗莱石般的绿眼睛光泽更淡了,淡到空明。艾薇看?到他胸口贯穿而出的一根钢筋,结结实?实?地将他整个人?都穿在上面。
——如果不是郁墨格挡这一下,刚才会被穿胸而死的,就?成了艾薇。
“没?关系,”郁墨微笑?,“你讨厌我,可以理解,因为我是个怪物……但也因为我是个怪物,你才能?好好地站在这里,真好,艾薇。只要心脏还在,我就?不会死去。”
艾薇说:“和?这件事没?有关系……仿生人?怎么了?克隆人?又怎么了?我和?你吵架不是因为这个!……因为你一直在骗我。我明明那么信任你——”
后面不讲了,越讲越委屈,但现?在不是给?人?委屈的时候,她要把力气留在重要的事情?上。
郁墨请求:“帮帮我,把我抱下来……我没?力气了。”
艾薇的力气也不太多,大腿上的伤痕透着鲜明刺肉的痛,塌陷后的沙尘落到伤口处,更是痛到每一步都鲜明。她不在乎会不会折断手臂,也不在乎会不会力竭到逃不出去,咬牙,攒足了力气,抱住被穿透身体的郁墨,将他缓慢地从那根钢筋上拔,下。
血肉在钢筋上摩擦出一种钝钝的、粗糙的声音,郁墨痛到在她耳侧口申吟出声,痛到泛微红的眼皮垂着,白色如羽的睫毛遮住越来越淡的绿色眼睛,满怀歉意地问:“我是不是太胖了?抱歉……早知道会这样?,我应该先绝食七天。”
“不要再说这些话?逗我了,”郁墨的身体还是有一层薄薄肌肉,血液的流淌让他闻起来就?是混杂着铁锈味的甜甜草木味,就?像和?朋友去新长出的甘蔗田野餐时喝的红葡萄酒,艾薇使?出全身力气,两条手臂都撑得发抖,她说,“早知道会这样?,你就?该早早地把辛蓝带走。”
郁墨身上的血液溅到艾薇身上,那种裹挟着腥甜的草木气息更浓了,将他身体最后一点从钢筋上拔出的时候,他发出一声闷哼,握住艾薇的手背用力到迸出青筋,在这样?的剧痛之中,他没?有叫痛,也没?有流泪,只是呢喃她的名字。
“艾薇,艾薇。”
好像她的名字可以止痛。
艾薇脱掉了外套,又将内里一件马甲脱下,它本身是用来保暖以及收纳子弹的,一团柔软的丝状,现?在艾薇用力将马甲扯开,稳稳包裹着郁墨身体的那道贯穿伤。
她的牙齿在上下发抖,竭力稳住声音。
“郁墨,”艾薇说,“我现?在没?有药物,你觉得——”
“我的裤子里有能?促进皮肤组织快速生长的药物,你帮我涂在表层;只有这点比较好,我不会像人?类那么脆弱,不至于一点伤就?要死要活……”郁墨说,“没?关系,钢筋很?细,没?有穿破内脏……如果有东西流出,你塞进去就?好。”
艾薇被他的形容吓到了,好像他的胸腔口真的会裂开、流出大团大团的肠子和?血肉。
应急的医学知识课上有讲,如果你的队友不幸被人?工智能?开膛破肚,不必担心,先将她(他)的内脏和?肠子捧起来,放入胸膛和?肚子中,这些内脏和?肠子都会乖乖地自动归位。
这就?是人?类身体强大的自我修复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