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轻岫抚掌而笑:“莫非你?得罪的是别的江湖势力,所以才想到自?拙帮这边藏些?日子,等养好伤后再行打算?”
已经猜到了?这份上,“伙计”也不再隐瞒,坦然道:“算不上遮掩,我素以买卖药材为生,这家药材铺本就是我的,只是旁人?都?不知道而已。”
朝轻岫却面露踌躇之色:“倘若足下来历当真有什么不妥,我要?是知情不报,岂不是也算得罪了?自?拙帮?你?不妨将事情告诉我,要?是真的没有什么,那?我也不来管你?的闲事。”
许白水看向上司,觉得朝轻岫的演技当真不错,能将担心得罪自?拙帮的话坦然说出口。
那?“伙计”干笑两声:“做生意嘛,各位都?明白的,总得给?自?家买卖多说些?好话,有时喝了?酒上头,难免胡吹大?气,将寻常人?参说成百年老参,赚些?达官贵人?的钱钞、只是近年来京畿一带太乱,以前的生意不大?好做,就去了?江南。”
朝轻岫微微一笑:“咱们江南的生意,自?然比京畿要?好做了?,是不是?”
“伙计”摇头,叹息:“我原本也是这么想,谁知却又不然。”又解释,“倒也不怪本地的江湖朋友们生气,我早年在京畿养成习惯,买卖药材时,总将寻常品质的药草充作?珍品卖给?旁人?,原本也没事,只是我贪心不足,惹到了?贝藏居头上。”
朝轻岫听到“贝藏居”三字,想起许久未见?的师思玄,脸上笑意变得更深一些?,随后道:“就算你?卖给?贝藏居假药,得罪了?师少居主,她毕竟也算佛家弟子,难道还会要?你?性?命?”
“伙计”摇头:“她就算不要?我性?命,然而隔三差五打人?一顿,谁又受得了??”随后叹气,“其实当初要?是直接将我送去法办,倒也罢了?,不过坐两年牢而已,朝廷三不五时就有大?赦,不过多久便?能出来,只是这样一来,师少居主恐怕又得找我麻烦。”
徐非曲摇头:“其实按照师少居主的性?格,过些?日子应该就会将你?忘在脑后。”
“伙计”叹息:“你?们不了?解师思玄。”
朝轻岫:“你?既然到江南来,就不该不仔细打听江南武林的情况,才会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伙计”目露哀怨之色:“谁说在下没有打听?我本来听说那?位师少居主出门念书,谁晓得她还会回来探望同门。”
说到这里,她重重叹了?口气:“我如今总算明白,佛家门派当中,也未必都?是性?情慈和之辈。”
朝轻岫一笑:“既然你?在贝藏居碰了?壁,怎的不再去红叶寺试试?这一家也是佛家门派,说不定不会与你?一般见?识。”
“伙计”叹气:“其实从师少居主刀下逃了?之后,我确实去了?红叶寺。”
许白水本来一直没有说话,此刻倒有些?肃然起敬起来——此人?能从师思玄刀下逃生,必然不会是庸手。
难怪这个“伙计”在被朝轻岫发现行踪有异后,非但不着急,还跟她们闲谈,显然是有惊人?技艺在身,所以无所畏惧。
“伙计”明显也是憋了?许久,所以虽然与朝轻岫不过初次相?识,也愿意与她聊聊往事:“在下当时想,虽然贝藏居与红叶寺都?在寿州,不过两家的地盘却并不挨着,那?么贝藏居的弟子,等闲自?不会去红叶寺的地盘上追杀仇家,于是想着暂去隐居几天。”
朝轻岫:“足下当真只是过去隐居?”
那?“伙计”顿了?一下,选择坦白:“原本确实只是打算过去隐居,不过我抽空去红叶寺那?边踩过点,咳,探了?探情况,发现那?边也常买药,而且不止向一家药铺卖药,实在很适合浑水摸鱼。然后我又想,师思玄身为少居主,自?然会时不时返回贝藏居,岑照阙却已经是问悲门主,不可能在红叶寺出现,就算卖些?次品过去,也没太大?的风险。”
朝轻岫:“就算岑门主不回红叶寺,寺内也并非没有别的高僧。”又道,“我听说年轻一代有位玄慧大?师,他的性?格……也很直白,若是放在江湖上,指不定就是一位杀人?如麻的绿林豪强。”
“伙计”不在意:“虽然都?是佛门弟子,不过少居主没出家,那?位玄慧大?师已经剃度,肯定不会妄动无名之怒。”
朝轻岫想了?想从李归弦那?边听说过的玄慧和尚的性?格,觉得面前这伙计还挺乐观。
她笑了?笑,又道:“足下如今身在丘垟而非红叶寺,想来是计划没赶上变化。”
“伙计”叹息:“本来一切都?好,结果我卖了?一段时间的药,清干净身边库存,就听到消息,说贝藏居派人?过来红叶寺拜访,我一时害怕,于是再度溜之大?吉。”她摸了?摸自?己的肩膀,“我接到消息后,立刻卷了?包袱连夜逃走,结果天还没亮,肩膀跟后背就挨了?两刀,好容易一路躲躲藏藏,终于到了?丘垟。”
她说到最后,几乎就要?流下泪来,夜半时分,凄凄苦苦逃走,后面还有人?提刀紧追不舍——就算自?己常贩卖次品,也没闹出过人?命,贝藏居又何至于此!
说话的同时,朝轻岫留神注意“伙计”的呼吸心跳声,发现此人?武功不但不差,甚至可以说相?当高明,难怪能一路逃窜到此。
许白水脑海中骤然闪过一个名字,忙问:“尊驾可是‘怪医’荣今古荣大?夫?”
荣今古也是一个非常有名的江湖高人?,不常打架,唯一的嗜好就是贩卖次品药材,据说曾随手拔了?个地里的萝卜说那?玩意是药膳珍品,卖出了?千两黄金的高价。
那?“伙计”怔了?一下,干咳两声:“某只是药店内的一个跑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