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久在朝中,性情?自有圆融之处,与孙侞近斗争多年,平常早就习惯了暗中交锋,难得将话说得如此直白。
此刻书房内并没第三人?,朝轻岫神色不变,平静道:“新君登基后,我会尽力提供保护,司徒大人?若是?觉得我有意为恶,或者图谋不轨,到时大可以动手将我除去。在下武功寻常,威定公还怕杀不了我么?”
司徒元:“朝门主说笑了,我虽是?定康人?士,也知你在江南支持者甚众。”
朝轻岫笑了一声:“司徒大人?若当真要对付我,难道会单打独斗?必然得写信给?红叶寺贝藏居,邀足一干武林同道,也好一举成功。”
司徒元并未在如何对付朝轻岫的问题上多纠结,简单说了两句后,又?继续方才的话题:“请问一句,朝姑娘答应了观庆侯什么条件?”
朝轻岫:“若十三娘继位,司徒大人?自然是?首功,若是?二十二郎继位,观庆侯可以凭拥立之功封王。”
司徒元淡淡:“与虎谋皮。”
朝轻岫笑:“若是?司徒大人?愿意,那在下也可以只跟司徒大人?谋事。”
司徒元:“……”
他?觉得眼前的武威王跟刚进京时的那位朝姑娘给?人?的印象当真完全不同,叫他?心?中充满感慨。
早知她?是?这样的性格,先帝当初恐怕不会轻易写下圣旨,反而一定会觉得这个小姑娘别?有所图。
可惜对方将时机跟行?动把握得恰到好处,等旁人?意识到她?不简单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朝轻岫缓缓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此事已经拖得太?久,继续下去,恐怕会让国中动荡。”
司徒元瞧一眼朝轻岫,倒也不反对抓紧时间册立新君的意见,只是?:“若是?二十二郎登基,那么十三娘、十九娘还有二十一郎如何安置?”
朝轻岫:“我初来乍到,不懂朝中之事,司徒大人?说如何便如何。相信以大人?的本事,一定能?好生保护皇嗣们的安全,只是?郑贵人?临终前托我照顾十九娘,我会额外派人?到她?身边。”
司徒元其实一直明白一件事,只要朝轻岫的宗室身份得到承认,理论上她?同样有继承皇位的可能?。
然而无论朝轻岫的身份是?真是?假,都改变不了她?是?半路才认祖归宗的事实,就算朝廷写了明旨昭告天下,这个身份也难以立刻被?定康诸世家亲贵所承认,她?当真非要登基,恐怕会引得天下非议,而且无人?支持。
毕竟大夏还有不在定康的宗室,若是?京城出?现问题,外面的宗室自然有理由高?举义旗,就算无法成功夺位,起?码能?给?朝廷添堵。
司徒元只希望朝轻岫不要被?权势迷了眼睛,想着偷偷干掉先帝所有儿女,自己便能?成为天子。
所以他?心?中一直有些?忧虑,好在从朝轻岫今日的表现看,对方显然很明白眼下形势。
朝轻岫有救驾之功,再加上拥立新君的功劳,若借此谋求摄政之位,是?条很平稳而且收益也很高?的道路。
只是?司徒元心?中仍然不安。
——对方的态度越平和理智,他?反而越觉得事情?超乎预料。普通人?登上高?位后,都会想着再进一步,何况是?朝轻岫。对方现下如此温和好说话,或许只是?以退为进,想要徐徐图之。
朝轻岫目光在司徒元脸上扫过?,施施然起?身,和和气气道:“司徒大人?公务繁忙,在下不多耽误,这就先告辞了。”
等客人?离开后,司徒元召来手下,略有些?疲惫地问道:“卓大人?那边有消息了不曾,她?何时回来?”
*
朝轻岫出?门时,含着水汽的风从长街上吹过?,天上正好下起?了小雨。
一柄淡黄色的纸伞在她?头顶上撑开。
朝轻岫本来以为撑伞的人?是?查四玉,可查四玉轻功虽好,却没到自己听不见脚步声的地步,侧头一看,立刻笑道:“李少侠终于肯来见我了?”
当日李归弦中毒虽深,好在他?功力也深,就算不服解药,过?上三五日,毒性也能?自然清除,何况朝轻岫事后还帮着认真诊脉,并开了四种不同的药方尝试解毒。
不过?对李归弦而言,解毒虽然不是?问题,但解完毒理智归来后如何面对现实是?一个问题。
李归弦想,他?中毒时有一点好,就是?从开始到结束都没怎么跟别?人?说过?话,仅仅交谈过?数语的居天肴也早就变成了死去的居天肴。
可他?说过?最多话的人?偏偏是?朝轻岫……
身旁,朝轻岫一本正经:“若再看不到李少侠,我都要担心?你其实已经悄悄返回江南,打算对岑兄不利。”
李归弦抿了抿唇:“岑门主是?朝姑娘好友,李某岂敢冒犯。”
朝轻岫也正色道:“是?,岑兄是?我好友,所以还希望少侠放下成见,千万不要与他?为难。”
若有不知内情?的路人?听见两人?对话,或许会觉得岑照阙实在倒霉,在被?许多金兰之交背叛过?后,居然又?遭到了结义弟弟的嫌弃。
朝轻岫看李归弦不说话,又?笑道:“李少侠不是?说我待岑兄很好么?只要你不找他?报仇,我待少侠,一定会像待岑兄一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