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泠像个木偶一般,僵僵地站着。
“我说……”她眼睛眨也不眨,干巴巴地说,“锦葵今日去城东周祥记的金钱酥很好吃,你等着我拿些给你尝尝。”
话音落下,久久没回应。
谢衡之放下了茶杯,仰身靠着椅背,就这么偏头盯着她,烛光在他眸子里流淌,通身的倜傥风流。
若不是他嘴角的笑意太过刺眼,亦泠差点都要以为他的眉眼在勾引人。
看笑话便看笑话,他偏偏又不开口说话,光用眼神嘲弄人。
屋子里还有个管家在,亦泠气归气,也不想丢人,只好强行维持住了表情,小声问道:“那……你想吃的话,我这就去拿?”
抬眼一看谢衡之,亦泠忽然觉得自己的一切伪装都是徒劳。
他好像看穿了她一切小心思,又不说破,只眉眼带笑地抬了抬下巴,连一句场面话都欠奉。
“去吧。”
亦泠转身就走。
身后的门一合上,她立刻停了下了脚步,回头朝屋子里狠狠瞪了一眼。
还问等着什么,当然是让你等着报应!
稍平复了些心情,亦泠往前走了两步,还是没想明白,又停在了原地死盯着廊柱。
不是,钰安公主怎么就被禁足了呢?她不是圣上最宠爱的女儿吗?
天底下哪儿有胳膊肘往外拐的父亲?
又哭又闹不管用,那想想别的法子啊,怎么就把自己送进去了呢?
不中用。
真是不中用!
凉凉秋夜,亦泠竟被气得有些冒汗。
她望着夜空中一轮白月,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抒发心里的郁气。
一个人在廊下坐了许久,看花看草看秋月,心里一会儿担心挨了打的亦昀,一会儿又琢磨着还有什么办法能给谢衡之找点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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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林枫苑,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
寝卧只掌了一盏灯,借着幽幽月光,亦泠摘了绾头发的簪子,往案几上一放。
眸光忽然凝注,盯着案几看了半晌。
她出去前,放在寝卧案几上的金钱酥,怎么只剩一半了?
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亦泠狐疑地环顾着四周。
曹嬷嬷和锦葵一直和她在一起,而且她们也不是偷吃主子东西的人。
难道是谢衡之?
往这儿一想,亦泠立刻抱着双臂兀自摇头。
他连早膳都不会动一口油煎的包子,怎会在夜里吃这种零嘴。
一层细细密密的寒意蔓上了亦泠的后背。
想明白的一瞬间,亦泠浑身都警觉了起来。
有危险!
她四肢僵硬地转过身,只在先叫人还是先跑出去之间犹豫了刹那,便看见眼前的屏风上映出了一道黑影。
亦泠的大脑瞬息间空白一片,仅凭着求生本能迈出了腿。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还没来得及惊呼,她便被人从背后箍住,同时一把冰凉的尖刀架到了脖子上。
胸腔里扑通扑通跳着,耳边嗡嗡作响,就连嗓子也像被人扼住,半晌说不出话。
亦泠大口喘着气,动也不敢动,只一点点地转头,试图用余光去看清劫持她的人是谁。
“你们夫妻俩大晚上的不回房睡觉,可真叫本宫好等啊。”
“……”
一听这声音,亦泠便知道来人的身份了。
不是,堂堂公主潜进别人家里行暗杀?
亦泠一时间难以置信,深吸了几口气,才颤着声问:“公主,冤有头债有主,谢衡之就在隔壁书房,您就走两步就到,能不能先放了我?”
“你当本宫傻吗?”
钰安公主拽着亦泠又往角落里退了些,“等谢衡之过来后,你听本宫命令行事。若敢有什么心思,本宫先让你先给谢衡之陪葬!”
“公主你……”
亦泠没想到钰安公主会疯狂至此,当真溜出宫来找谢衡之拼命。
可她若真动了谢衡之,亦泠这个冤大头也活不了。
“公主,王楚仁如今下落不明,尚有一线生机。”亦泠小心翼翼地说,“若他还活着,您却杀了谢衡之,不是永远无法得知王楚仁的下落了吗?”
听到这话,钰安公主的手抖了一下。
就在亦泠稍松一口气时,她却睁着猩红的双眼,咬牙切齿地说:“不可能。”
“楚仁聪慧过人,若他还活着,一定会有办法传递消息出来!他死了,他一定是被谢衡之杀死了!”
旋即,她又想到了什么,用力掐着亦泠的脖子,在她耳边阴森地说:“就算本宫杀不了谢衡之,杀你还是易如反掌的。谢衡之害了王郎,本宫要他老婆的命,倒也不亏,谢夫人,你说是不是?”
我是你个冤大头!
亦泠没想到钰安公主今天是非要见点血,也相信她真的做得出这种事情。
若再一次因为谢衡之送命,亦泠永生永世都不会瞑目了。
眼看着匕首在她脖子上划来划去,亦泠双腿发软,连连求饶。
“别,公主,千万别。”
她侧过头,努力去看着钰安公主的眼睛。
“您以为只有您对谢衡之恨之入骨吗?我对他的恨不比您少,我们是同道之人啊!”
被仇恨包裹着的钰安公主在听到这句话时,终于有了别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