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风起云涌的太一宫不同,此时的谢府平静得有些诡异。
雪后的天气总是更?冷些,谢府宽绰,奴仆又?少,不忙的时候常常听不见丁点儿动静,仿佛无人之境。
想到早上谢衡之离开时沉重的脸色,亦泠很难安下心来。
今年虽然本就是多事?之秋,可论轻重缓急,谢衡之必定是因为联姻之事才赶去宫里的。
亦泠又?摸不透他的态度,不知他到底做什么?打算。
这一头?,曹嬷嬷和锦葵也装聋卖傻,不愿告知实情。
亦泠就像一只连挣扎都没得挣扎的鱼肉,头?上悬了把刀,不知何时落下。
她思?来想去一上午,总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得想想办法?。
总不能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却?被送去胡拔联姻。
耻辱便?罢了,她自小娇生惯养,连庆阳那两年都差点儿要了她半条命,怎么?受得了胡拔的气候?
再说胡拔王已经年过六十,比她父亲还老,若是过去联姻肯定是要做真夫妻的,那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亦泠满脑子想着?自己的生死大事?,面前的午膳一口未动,早就凉了个透。
曹嬷嬷默不作?声?地带着?人走上来,打算撤去厨房温一温。
主仆俩的目光在这时冷不丁对上,曹嬷嬷的眼神明显闪躲着?,帮着?捧起一碟青菜便?想走。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急急忙忙的脚步声?。
亦泠如?惊弓之鸟一般抬起头?,惴惴不安地问:“出?什么?事?了?”
进来的却?是外院一个小婢女。
她朝里探了探头?,大声?道:“夫人,是太子妃娘娘来了。”
天这么?冷,沈舒方这个时候过来想必也不是带着?好消息。
亦泠心里越发紧张,等人一进来,她也忘了行礼,开口便?问:“娘娘,可是有什么?消息?”
沈舒方连斗篷都没来得及摘,直直看着?亦泠:“我也是来问你的,怎么?,谢衡之没跟你透露什么??”
亦泠摇头?:“没有,他什么?都没说。”
沈舒方一路赶过来也受了冻,一时间没力气说太多。
脱下斗篷又?喝了口热茶,才继续说道:“哎,他倒是沉得住气。”
“他向来如?此,我也无法?。”亦泠焦急地说,“娘娘在宫里有听到什么?消息吗?”
要是能听到什么?消息,沈舒方也不至于亲自跑这一趟了。
“近日雪大,城里的商贩趁机给粮食和柴火涨价,三司将宫里储存的拿去低价卖,太子和谢衡之本也是今日要去看看情况的。”沈舒方说,“但临行时谢衡之被叫进了太一宫议事?,内阁大臣和六部尚书都在,至今还没出?来。”
“太子不在宫里,我自然也无处打听。”
也正是因为谢衡之在太一宫里迟迟不出?来,沈舒方察觉不妙,这才急匆匆来了谢府。
亦泠明白她的意思?,焦灼又?多了几分。
“该不会真的要把我送去胡拔联姻吧?”亦泠颤颤说道,“我已经嫁人了,又?把我送去胡拔联姻,这把我当什么?呢?当牛羊畜牲吗?”
听到这话?,沈舒方的心都揪了起来。
“不、不会的,你别这么?说,肯定不会的。”
嘴上安慰着?亦泠,沈舒方人却?站了起来,来回踱步。
其实在她心里,她是觉得谢衡之干得出?来这种事?情的。
先不说能不能打下北犹,但凡他愿意献出?自己的妻子成全?圣上扩疆的野心,封侯封爵恐怕就指日可待了。
想他谢衡之平民出?身,怎么?可能经受得住这等诱惑?
可惜她沈舒方即便?已经这王朝第三尊贵的女人,太一宫里也没有她说话?的份儿。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了下来。
许久,亦泠脑子里已经浮现出?了自己在胡拔那苦寒之地呼天喊地的模样。
而且……
她喃喃道:“听说胡拔王残暴不仁,又?是个糟老头?子,若是嫁给他岂不是死路一条。”
“你先别着?急,肯定会有办法?的……等、等等,”沈舒方忽然道,“求娶你的不是胡拔王,是胡拔王次子呼延祈。”
“呼延祈?”
亦泠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也不理解胡拔王尚在人世,怎么?轮得到次子求亲,“此人什么?来头??”
“这个便?说来话?长了!”沈舒方换了个坐姿,倾身面向亦泠,“这个呼延祈本是胡拔王一个普通侧妃生的次子,但他出?生时胡拔万马齐喑,百兽出?林,这可是天降祥瑞啊,所以胡拔阏氏母子格外忌惮他的存在,怕他威胁到王储之位。”
“据说这阏氏母子没少暗地里下毒手,一度想置他于死地,却?因上天庇佑呼延祈才未得手。”
亦泠目光凝滞,越发觉得事?情不简单,怔怔地说:“这个呼延祈当真如?此传奇?”
“可不是!”沈舒方声?音越来越激动,“据说这呼延祈天生神力,无人能及。又?通兽语,能驯化老虎狮子。而且他在胡拔这种地方,冬日里潜入冰河也毫发无伤,可见其的确不是普通人。”
“能通兽语?”亦泠惊道,“这怕不是神仙吧!”
“胡拔人就是视他为神仙呀!”沈舒方道,“而且比起胡拔的蛮夷之人,他不仅识文断字,还能诗会赋,曾经写过不少大气磅礴的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