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万籁俱寂。
这?座雅致的?府邸像镶嵌在余晖里的一幅古画,生动却安静。
往常这?个?时候,亦泠应该在百无聊赖地翻着话本子,等着下人布好晚膳唤她享用。
然而此刻,曹嬷嬷和锦葵已经踏上了回乡路,寝居里冷冷清清,独留亦泠一个?人。
谢衡之自清晨进?了宫,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没?有消息也就没?有希望。
结局已经显而易见,亦泠心知自己?不能再侥幸期待着什么。
昨夜他?的?态度还不够明显吗?
利益当前,他?必然会为了王位把她嫁去胡拔。
于亦泠而言,她无力?反抗,这?是一条必死的?路。
既然如此,她绝不让谢衡之坐享其成,要死就一起死!
唯一遗憾的?便是自己?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最后还是无法在独善其身的?情况下复仇,只能落得个?玉石俱焚的?下场。
唉,早知如此,她就该在死而复生的?第一天就取了谢衡之狗命。
好在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谢衡之对她应该没?什么戒心。
等她用迷药放倒了他?,要杀要剐岂不是由她说了算。
每每思及此,亦泠浑身就像着了火一般灼烫,连呼吸都?由不得自己?控制。
再想到?当真要动手杀人,她的?后背又止不住地流汗。
为了防止棋差一招,她一遍又一遍地检查着自己?准备的?东西有没?有差错。
如此一整日下来,谢衡之还没?露过?面,亦泠已经快被自己?折磨得筋疲力?尽。
她虚弱无力?地躺在罗汉榻上,闭着眼睛深深吸气,试图让自己?的?身心都?平静下来。
谁知这?一闭眼,竟就睡了过?去。
等她惊醒过?来时,檐下的?灯已经全都?亮起,天也已经黑透了。
与此同时,外头也响起了脚步声。
谢衡之回来了!
亦泠几乎是榻上跳起来的?,仓皇地环顾四周,意识到?自己?做好了万全准备,唯独忘记了最关键的?下药。
初次作案,还是经验少了!
她只好一边屏住呼吸注意着外头的?动静,一面将迷药掏了出来。
亦泠浑身都?在颤抖,手指也不受控制,半晌才拆开纸包。随着谢衡之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她索性将一整包药粉全都?倒进?了水杯里,然后用袖子囫囵擦了擦桌面,随即朝窗下罗汉榻扑去。
谢衡之推开门的?一瞬,亦泠恰好坐到?了榻上。
因谢衡之两个?晚上没?回寝居来,亦泠本就虚弱不堪,几乎是吊着一口气才能站起来。
如今她正偷偷摸摸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更是害怕得快失去了所有知觉。
坐下来时,她的?心跳声震耳欲聋,一度怀疑谢衡之都?能听?见。
好在门后便有一面屏风。
等谢衡之绕过?来时,亦泠虽然绷紧着身体,但她已经别开了脸,得以掩饰自己?的?神色。
谢衡之走路本来就轻,屋子里又铺着柔软的?地毯,更听?不见脚步声。
他?没?说话,也没?继续朝里走,而是将篮子随手放在桌上。
正巧瞥见桌上有一杯冒着热气的?茶,他?便坐了下来。
在这?安静的?屋子里,连呼吸声都?格外明显。
亦泠没?听?到?什么特别的?动静,扭头去觑谢衡之,却觑见他?……手里的?茶杯。
这?人怎么进?屋话都?不说一句就喝水!
亦泠的?心快跳出了嗓子眼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举杯欲饮茶。
可就在他?的?嘴唇触碰到?杯沿时,亦泠却忽然出声:“等——”
听?到?她的?声音,谢衡之果然扭头看过?来。
亦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住他?。
昨夜里她分?明已经想好了要和他?玉石俱焚,还给了一大笔钱遣走了曹嬷嬷和锦葵,以防连累她们。
怎么就差临门一脚了,她还是不敢跨出那一步。
在谢衡之的?注视中,亦泠心慌意乱,连忙移开了视线。
瞥见桌上放着的?篮子,她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结结巴巴地问:“那、那是什么?”
谢衡之随着她的?目光往篮子看去。
“丫丫给你的?柿子,我顺路带了回来。”
什么柿子不柿子的?,亦泠满脑子都?是自己?即将杀人的?恐惧,看到?谢衡之又要喝水,她张口又问:“丫丫是谁?”
看着目光呆愣的?亦泠,谢衡之默了默,还是一字一句道:“你的?小姑子。”
“……哦,小姑子啊。”
亦泠碎碎念完,再抬头看谢衡之,对上他?平静的?目光,十分?不理解。
不是,都?火烧眉毛了,他?怎么还在这?里小姑子小柿子的??
就因为烧的?不是他?的?眉毛吗?
现在亦泠没?有心思想别的?,只求一个?痛快。
于是谢衡之再次端起茶杯时,亦泠径直开口道:“说吧,打算让我什么时候出发?”
谢衡之闻言,端着瓷杯的?手指动了动。
“出发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