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衡之站起来束上腰间革带的时候,亦泠看?着?他的动作,不明白为何?刚刚死里?逃生的自己还要?迎接这生命无法承受的尴尬,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看见谢衡之穿衣服的动作很慢之后居然亲自上手帮他穿衣服。
……就真的好像一对奸夫淫妇。
所以当谢衡之站起来系上腰间革带时,亦泠扭开了头。
不一会儿,他说:“我先走了。”
亦泠:“嗯嗯。”
“你早点休息。”
“嗯嗯。”
“我明天再来看?你。”
“嗯嗯。”
“我后天搬过来住。”
“嗯……嗯?”
亦泠扭回了头,涨红着?脸,憋出了两个字。
“你走。”
话音落下?,谢衡之反倒俯身过来。
亦泠立刻揪住了被褥往后一仰——
伸过来的只是一只手。
谢衡之细细地擦拭着?她脸上尚未干涸的泪痕,动作很轻,但指腹上的茧挠得亦泠有?些痒。
她忍不住动了动脑袋,却更?像是用脸颊在?蹭谢衡之的掌心。
“你做什么?”
“擦干净。”
这种小事,谢衡之的眼神也很认真,“省得你弟弟一会儿以为我把你弄——”
亦泠:“……出去。”
看?着?谢衡之的身影踏出房门后,亦泠叹了口气。
同时,她垂头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掏出来的平安符。
唉。
这枚很灵的平安符,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送出去啊。
-
亦昀在?小院里?站得像根木桩。
其实他也不想的。
他不干净了。
门口还守着?这么多人呢,也不管管?
在?小院子里?干站的这一会儿,亦昀的拳头握了又握,在?考虑冲进?去和谢衡之大战三百回合接着?继续给他当人形信鸽还是站在?这里?做他们的爱情侍卫。
没等他做出个抉择,身后的门开了。
亦昀立刻回头,见谢衡之已?经穿好衣服走了出来。
身上还披了件大氅,遮住了狼狈的衣衫,正经得好像刚从文?华殿里?走出来。
经过亦昀面前时,他侧头瞥过来。
对上他眼神的那?一瞬,亦昀已?经想遍了自己的后半生。
“……姐夫。”
“嗯。”
谢衡之眼神松了,拢了拢大氅领子,朝他一抬下?巴,“进?去看?看?你姐姐吧。”
亦昀:“好的。”
等谢衡之的人都陆陆续续跟着?走了,他才转身,僵硬地走到了亦泠的房间。
“姐。”推开门,他红着?脸,连眼睛都没敢往里?面瞟,“你……没事吧?”
此刻的“没事”和方才的“没事”显然已?经不是同一个意思。
没等亦泠说话,亦昀又说:“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提醒你一下?,如果不需要?我出现在?家里?的时候,你其实可?以锁门的。”
“我可?以没有?家,但不能没有?命。”
亦泠:“……你也出去。”
-
炮肉店遭北犹人抢劫后走水之事很快就传开了。
因着?又死了人,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冬日,整个赤丘风声鹤唳。
赤丘刺史当即下?令全城戒严,任何?人无故不得随意在?城里?走动。
一时间,赤丘家家关门闭户,商铺也都歇业了。
亦泠自然也不需要?再去岐黄堂,就在?家里?安心休养。
这几日谢衡之到时候每个傍晚都带着?晚饭来看?看?亦泠,不过也从未长时间停留,吃完饭喝上一杯茶,便又匆匆离去。
到了第四日,听?说北营的将士在?回赫山里?抓住了那?几个逃跑的北犹人,边线的布防漏洞也堵上了,赤丘城里?的风声才松动了些。
但为了以防万一,百姓们只能在?白日里?出门,天黑之后,便不能在?外走动。
所以除了谢衡之和亦昀,还有?在?村庄巡查的几个士兵,亦泠几乎没有?见过其他人。
这日傍晚,亦泠刚喝了药,突然听?见外头有?什么动静。
她还没站起来,便又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阿泠!阿泠!”
亦泠推开门,果然看?见穆峥背着?他的背篓站在?小院外头。
“你怎么来了?”
亦泠一边去开门,一边问。
“前几日我在?山里?,”穆峥说,“今日才得知你受伤了,你没事吧?”
本想提醒他最近不太安生,还是待在?家里?为好。
可?是人家都来了,再说这话,未免太不给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