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芸晚上睡得不是太好, 她?不习惯跟佟明芳睡,总感觉有些?别扭和拘谨,但眼下这已经是最合适的安排了。深夜里, 她?的脑子里面很多思绪搅在一起, 难以安宁。
说来,她?到?城里都这?么长时间了,可是真正安稳的日子却没多久。
直到?确定和白闻赋的关系后,她?才渐渐不顾外面人的眼光, 过了几天?舒心太平的日子。然而这样的日子,随着闻斌的回归,再次覆灭。
早晨, 叶芸
起来稍迟了些?, 她?从水房回来的时候,闻斌已经帮她?把热粥盛好, 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陪着她?。
佟明芳不知道在做什么,人始终没走?远, 在桌子附近忙忙叨叨。白闻赋起来很早,家里灯泡不亮了,他一早把新?的灯泡买来,正在排查线路问题。
见叶芸吃得差不多了, 闻斌对她?说:“给你看样东西。”
他从外套的内衬口袋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放在了叶芸面前。
这?张纸漂洋过海, 几经生死, 始终贴着他的心脏随身携带。
叶芸放下勺子, 拿起这?张巴掌大的纸片, 上面用?线条勾勒出?她?的样子,她?盯着纸上的画, 思绪惶惑和惊讶。
闻斌倾过身来,对她?说:“这?是我刚出?海时画的,想你的时候,我就拿出?来看看,画得怎么样?”
叶芸握着纸片的手指微微发烫,纸上的她?还是梳着两个辫子的模样,身上是那件的确良的碎花裙,面带微笑。
她?将纸片放在桌上,还给了他:“挺好的。”
闻斌拿起这?张纸,眼里晕着化不开的惆怅:“我被送去山里后,躺在那个土房子里的茅草上,是你一直陪着我......”
叶芸面色凝结,佟明芳拿着抹布无意识地挥着,余光紧紧盯着老二,白闻赋踩着凳子站在高处,彼时也低垂下视线。
闻斌口中的陪伴,当然不是叶芸本人,而是这?画中人,更像是一种精神上的陪伴。他能?说出?这?句话,足以让叶芸的心绪翻腾不止。
闻斌苍白的脸上露出?细微痛苦的神情,对叶芸说:“我就一直告诉自己,不能?死啊,我要是死了,你可怎么办,我不能?撒手丢下你......”
说到?最后已是哽咽,一个大男人在叶芸面前红了眼睛,她?怎么可能?不动容,在闻斌说出?这?句话后,她?已眼眶湿润。
她?几乎要忘记了这?个男人的长相了,可他才应该是她?原本的丈夫,在地球的另一个地方,哪怕奄奄一息,却始终惦念着她?。靠着对她?的念想,挺了过来,这?样的震撼对叶芸来说沉重?到?令她?无法呼吸顺畅。
人心是柔软的,说不感动,又谈何容易,更多的是愧疚,这?样情绪在叶芸的身体里无孔不入地侵蚀着她?,让她?不忍心再做出?什么伤害他的事。
闻斌突如其来的情绪起伏,让白家人发觉了异样。从前的闻斌,豁达开朗,再怎么样也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至于这?么情绪化。
他的目光牢牢锁住叶芸,忽然抓住她?放在桌上的手腕,眼睛里好似蓄满海水,汹涌而深切:“我最遗憾的是,没能?在临走?前和你去照相馆拍张照,我要是能?有你一张照片,也不至于想你的时候,连样子都见不到?,不如我们现在就去照相馆?”
佟明芳瞧了眼白闻赋瞥过来的眼神,赶忙丢了抹布,插嘴道:“哎呀,才到?家跑去什么照相馆,叶芸还要去裁缝店,活那么多,赶紧的,别迟到?了。”
佟明芳说话的时候,叶芸不着痕迹地将手抽了回来,擦了擦眼角。
闻斌也收起伤感的情绪,闻道:“我听妈说你现在在张裁缝那边?”
叶芸点点头。
闻斌提出?:“我送你过去。”
白闻赋从高处下来,挑了凳子坐在门口,低头扔了根烟咬在嘴上,迟迟未点。
“不用?了,我骑车。”
闻斌愣了下:“骑车?什么时候买的?”
“就......才买的。”她?不自觉用?余光瞄了眼白闻赋,他垂着眼,看不清表情。
闻斌不再坚持,只说让她?路上慢点。
叶芸拿上东西走?到?门口,白闻赋长腿伸着,她?走?不过去,步子停顿住,白闻赋依然没动,好似没瞧见她?要出?门。
她?低声叫了句:“大哥,让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