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驰的思绪开始混乱。
不对,这不是他的母亲。
他为什么会看到这些画面?明明他没有小时候任何的记忆。
他的记忆,从7岁时默诞生才开始。而之前的一切,都是模糊一片,懵懂的像是初生的婴儿。
而那个有时会来看他的母亲,分明是一个长发秀美的女性。
虽然她很冷漠,很少和他说话,即使说了,也只是督促他听话,好好配合完成实验。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即使和母亲见面的机会很少,青驰也少会和她主动诉说自己的事情。而母亲似乎也没有什么个人生活,大多数时候,两人只是面对面坐着,寒暄几句之后,静待时间流逝,然后分离,等待下一次见面。
时光荏苒,长发的女人仍然那样静美而沉默,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痕迹。可坐在她对面的小男孩却越长越高大,渐渐超过了她的个头,到了可以为这个帝国的主人做一些“更重要”的事情的年纪。
而随着青驰离开研究所,外出做任务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和母亲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青驰难以确定自己对于母亲的感情。
有很长一段时间,每次梦到她,原本温馨的场景都会在下一秒变成难以控制的血腥画面。
穿着实验体专属的白色长袍,看起来温暖柔弱的女性,不知何时就会拿着一把利器,不是刺向青驰,就是刺向自己。
大多数时候,青驰不会反抗,任由自己遍体鳞伤。
所以醒来时,精神海总是濒临崩溃。
青驰有时会羡慕那些精神崩溃的同伴或是下属。
短暂的疯狂之后,是彻底的宁静。
但不知命运女神是眷顾他还是诅咒他,熟悉的人一个个离他而去了,他却总是保持清醒的那个人。
眼前不知何时浮现出一个缥缈的身影。
白袍长发的女性面上带着微笑,向他伸出双手。
她纤长的手指上,还染着不知从什么地方沾来的血肉。
原本洁净的衣角,也被血雾侵染。
女人丝毫不掩饰自己异常之处,脸上仍挂着亲切的笑意,像是笃定了被她引诱的对象一定不会拒绝她的怀抱。
“来吧,我的孩子。”
那张张合合的红润嘴唇,重复着那句梦魇般的话语的同时,不知何时,变成了男性淡色的唇。
而那长发秀美的女性,也变成了一个面目相仿的俊美青年男性。
青驰迷茫地看着这一切,直到鼻尖传来一股熟悉的味道。
雨后森林生长出蘑菇的味道,小小的蘑菇在地下蛰伏已久,只要须臾时间,就能顶开厚厚的土层,开出一个个小小的伞。
那把伞不大,却曾开在人的心尖上。
青驰目光一清,一股能量轰然荡开,将白色的影子打的散开。
“我给予了你生命,你为什么要伤害我?”
那幽灵作出痛极的样子,淡色的唇仍在控诉。
“从你杀掉我那天开始,我们就已经两清了。”
青驰神情冷淡又疏离,仿佛说的事情与自己毫无关系。
就好像那个被“母亲”亲手杀掉,以至于丢失了全部记忆的小男孩,并不是他。
“啊,这是全都想起来了吗?”那白色身影露出了恶意的微笑,在空中转了一圈,“怪不得我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呢,真不习惯。”
“那么要改口叫我父亲吗?”白色身影像是觉得这句话很好笑,笑个不停,累了才轻飘飘地说,“可惜啊,不管我是什么身份,都改变不了你是我孩子的事实,也同样改变不了——”
”我憎恨你。”
白色身影盯着青驰一字一句地说。
“你怎么还不去死啊!”他露出了本色,神色变得怨毒,就连原本俊美的脸庞也显得扭曲,“你不是该死在我的刀下吗,做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幸福地死去,不是很好吗?何必活到现在,想起这些,想起这肮脏的一切。为了我,为了你亲爱的母亲,你去死好吗?”
“你不是我的母亲,只是一个萦绕不休的幽灵。”青驰针锋相对,态度坚决。
“那么你就来杀了我。”白色幽灵又露出了惯常的微笑,就像每次他对青驰做的那一般。
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长刀,刀尖淋漓滴着血,对准青驰。
笑脸人将刀尖往前递了递,邀请他:“知道了一切,恨我吗?恨我就亲手杀了我,这样我再也不会出现了。”
他知道,青驰不会接过那把刀,这样他就可以像以前一样,用这把刀捅进面前人的身体里,再愉快地翻搅。
又或者做一些更有趣的事,用这把刀割伤自己的身体,这会让这片脑域的主人比自己受伤还要痛苦,不亚于一场精神上的凌迟酷刑。
刀柄上传来触感,笑脸人低头,看见青驰握住了刀刃。
皮肉绽开,流出笑脸人最喜欢的鲜血。
流多了,也就成了这片漫天血雾。
青驰的掌心传来疼痛,鼻尖的灵芝味却越来越浓。
浓到几乎能够覆盖这片天地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