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着糕点,喝着茶,洛婉清随后打开杂书,便发现这些“杂书”都是各家秘闻,这终于让她感觉自己又回到司使身份上几分,她对这些消息的确感兴趣,便一路看着消息,吃着糕点打发时间,没一会儿就听车夫道:“姑娘,到了。”
洛婉清应声道谢,从马车里出来,这才发现他们到了东都郊外山上,面前一座极大的庄院,牌匾没有姓氏,只挂了“梅园”二字。
门口早早有侍女站好,洛婉清一下来,侍女们便迎上来,一个侍女上前来给她端水净手,另一个侍女给她递了手炉,有一个侍女为她换了件披风之后,一旁提灯的侍女才终于出声,恭敬道:“姑娘请。”
这些侍女动作极为利索,明显是出自名门的侍从,领着洛婉清进屋的过程安安静静,有条不紊,洛婉清由他们领着走进内院,她们将她带进一个房间,先是侍奉她沐浴,随后拿了衣衫给她换上打扮后,才终于领着她往院子深处走去。
他们给她穿了一身素白雪衫,雪衫上是金丝绣的卷云纹路,外面披了狐裘,金色发簪挽上她的头发,点缀一身雪色,看上去颇为贵气。
洛婉清跟着他们走到后院,才发现后院是一片梅林,白色梅花开得正好,梅林前方立着一座小屋,谢恒正坐在长廊上编织着什么。
他穿得衣服和她极为相似,白衣金纹,连纹路都是相同,只是款式有男女的区别,但大约都是出自同一款布料。
看到谢恒,一行人上前行礼:“公子。”
谢恒闻言,抬眸看过来,目光在洛婉清面上扫过,随后点头道:“先下去吧。”
旁人行礼退下,洛婉清解开狐裘挂在廊上,走到谢恒身边。
谢恒身前正在煮酒,酒香弥漫,洛婉清坐到酒炉对面,好奇道:“公子在编什么?”
“既然想知道,何不过来看看呢?”
谢恒低头继续编着东西,却是不动。
洛婉清想了想,便知他的意思,绕步坐到他身后,侧身观察着他手中东西:“公子,可以说了吗?”
谢恒不动,亦不出声,洛婉清思考片刻后,试探着倾身上前,将下巴放在谢恒肩头,小声再唤了一声:“公子?”
“是灯笼。”
谢恒终于开口,眼底隐约有了几分笑意,洛婉清便知自己是猜对,听他耐心解释道:“钦天监说今夜有雪,等会儿我带你去赏梅,想做一盏灯照路。”
“灯笼不是有现成的吗?”洛婉清奇怪,“为何要自己做?”
“因为我娘说,照路的灯,得自己做,才看得清楚。”谢恒说着,眼里带了些怀念,“以前每一年新年,我娘都会带着家里人一起,每人做一盏灯。”
“可现在不是新年。”洛婉清听得疑惑,“公子为何要做灯?”
谢恒闻言,转眸看了她一眼。
她离他很近,咫尺的距离,一双眼清润灵动,好像山林间他见过的野鹿。
谢恒想了想,抬手将洛婉清揽到怀中,让她靠着自己腿躺下。
洛婉清仰头靠躺在他身上,他衣袖宽大,盖在她身上,遮挡着寒风。
他编织着灯笼,轻声道:“时间从来是人为的刻度,若没有人规定,你又焉知今夕何夕?”
“所以呢?”洛婉清抬手把弄他胸口坠挂的流苏,谢恒眼眸微垂,看向怀中女子,不由得笑起来,“你在时,才是我的新年。”
洛婉清闻言愣住,谢恒看她表情,轻笑一声,抬头继续编织手中的灯笼。
洛婉清躺在他怀里,好久才慢慢反应过来,她压着心跳,仰头看着上方人,故作淡定道:“若我在才是新年,那今年公子新年怎么过的?”
“白日行公务,睡前给你写信,与寻常日没有两样。”
“没有……”
洛婉清迟疑着,一时不知当不当说,将目光放在谢恒胸口流苏上,把玩着道:“没有去看看……”
“没有。”
谢恒已经猜到她想说什么,他不是没有家人,新年不该自己一个人。
他平静解释着:“我去看他,于我于他,都不是好事。”
洛婉清沉默着,过了一会儿后,她才道:“那您不会想他吗?”
谢恒编织着灯笼的动作顿了顿,过了好久,他才道:“当年他其实给过我选择,回道宗修养,从此不过问朝堂之事,那谢家会力保我。但我选择了第二条,从那天起,我就不是他儿子,也再不能进谢家家门。”
谢恒说着,从旁边取了已经绘制好的灯笼纸,将灯笼纸糊到灯笼框架上,而后他从一旁取了一根蜡烛,放进灯笼里,将蜡烛点燃之后,灯笼亮了起来。
谢恒将灯笼提远,洛婉清侧眸看去,跟着他一起观赏这灯笼。
灯笼在风里慢慢转动,映照着上面绘制的山水墨画,然而洛婉清看着看着,便发现那水墨画并不是山水,而是一个女子的面容。
这个女子洛婉清很熟悉,她不由得将目光转眸看向这个想尽办法将她面容画出来的青年。
他的五官一贯是冷的,积霜覆雪,但颜色分明,便显得有些艳丽,是一种极具攻击性的美,锋芒毕露,让人不敢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