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当时的真实情形——我猫腰挪着小碎步,屏住呼吸,紧握军刀,满头冷汗心跳得厉害,鬼鬼祟祟走向人狐,准备趁着它们还没异化,冲着胸口各攮一刀……
回到正题——
虽然只有十几米的距离,我却像是走了几个小时,甚至能听到双腿膝关节过度僵硬的“咯咯”声。
人狐依旧如同两尊覆盖着狐皮的泥塑,僵直地站立在杂草中,除了随风颤动的狐毛,映着森寒月光的虎牙,多少带来些视觉的轻微恐惧,完全没有任何异常。
不知为什么,我越是接近,越觉得有股阴寒之气由皮肤渗进毛孔,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停住脚步。
为什么?它们始终一动不动?李晏和方旭东不是傻子,就这样放心离开了?人狐异化时间这么长,这个过程完全没有威胁,我和月饼就算是爬,也爬过去把它们收拾了。
我运足目力盯着人狐,愈发觉得这事儿太蹊跷。李晏和方旭东不惜暴露身份,拼力用驱兽咒击败月饼,留下两只这么个玩意儿做我们的对手。何来自信?怎么敢啊?这不是“雷声大雨点小么”?
可是,这么多年的诡异经历,让我形成了危险即将来临时下意识的直觉。莫名的恐惧在心里滋生,肌肉不自觉地绷紧,汗毛更是根根竖起。
我没有再前进一步,放弃了“人狐异化前攮一刀”的打算,转而退了几步,站到相对空旷的林间空地。
事后想想,当时的情形,凶险万分。如果没有退那几步,《文字游戏》这本书,也就成了没有结尾的残篇断卷。
这番折腾,我冒了一身冷汗,浸透衣服,贴着身子黏歪歪很不舒服。凉意袭体,鼻腔有些堵塞,我抽抽鼻子,却闻到一股奇异的味道。
我举起军刀挡在胸前,目光迅速掠过人狐,确定没有异动,随即左右观察。突然想到,月饼为什么没有动静?
转身看去,月饼闭着双眼,侧头靠着树干,发出轻微的鼾声。月饼曾经聊过,蛊族有种疗伤秘药,药劲儿大得很,很快就会进入一炷香的睡眠状态。再严重的伤,睡醒后也能恢复七七八八。
看来月饼刚才喝下的那管鼻涕水,就是这种猛药。
那股奇异味道慢慢淡了,说不准是林子里什么气味顺风飘来。我松了口气,观察着周遭树木乱石的格局,抬头望着星空,参照着星宿位置,默默计算是否能布个简单的专门困邪祛祟的“先天乾坤阵”。只要找准位置,也就是几块石头几根树枝的事,前后用不了一分钟。就算人狐真异变了,也只能是困兽犹斗,无济于事。如果“人狐异变”只是幌子,那俩人还另有圈套,月饼熟睡疗伤不能自保,多少也是个防范。
边看边计算,我不知不觉前进了几步,那股异味儿又钻进鼻腔。这次比刚才要浓郁许多,我甚至闻出了曼陀罗花粉的味道。
我愣了几秒钟,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急忙撤步后退,可是晚了!
我的手臂,像是被一根绳子拴住手腕猛力拉扯,笔直地伸向两只人狐。惑蛊在皮肤里形成的红色蛊线迅速褪去,食指指甲冒出丝丝缕缕红烟,分成两股,像毒蛇般钻入人狐的鼻孔。
几乎就在同时,人狐全身响起爆豆般脆响,倏地睁开血红双眼,瞬间骤亮,隐隐映出我的身影。我几乎被那两团光芒映得睁不开眼,模糊看到狐眼中的我越来越大。
难怪李晏离去前,始终强调人狐异变,就是为了引我上当,主动接近人狐,在异变前灭掉它们,消除当下最危险的事端。否则,我和月饼,很有可能,不……是绝对会回到房车,调整身体状态,重新制定计划。
方旭东和李晏,太聪明了!惑蛊,进入某种距离,立刻成为催化人狐的药引!他们在杭州那顿下蛊的晚饭,就把一切都计算好了!
直至真正交战,他们击败月饼却不露面出最后的杀招,又算准了月饼重伤会服药进入睡眠状态,故意留下“南晓楼无法单独解决人狐”的疏忽,让我主动成为他们杀死我们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