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延误了控制人狐的最佳时间?”我懊悔地急忙后跃,握紧军刀挡在月饼身前,呼吸急促地瞪着人狐,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忽然,我冒出个很古怪的念头——“人狐异变,会变成什么?”
这个念头如同一颗深夜迸闪于深秋草原的火星,迅速点燃了一条枯草串联的火线,继而熊熊燃烧,向四面八方蔓延,照亮漆黑的夜空,也照亮了我整晚混沌不清的思路,我又开始思索方才的疑惑——我和月饼抵达杭州直至姑苏,几乎每件事都是方、李设布下的诱饵,一步步掉进早就设计好的陷阱。
反过来想,有哪个猎手会放着捕获的猎物不管不顾,补上最后一刀,反而交给两只猎犬,自行离去?依着他们俩缜密心思、周详计划,会做出“我身携惑蛊靠近,引人狐异化,解决我们”这种凭概率出现的事情么?
如果我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除非……
盯着僵直不动的人狐,我冒了身冷汗,彻底放弃“驱兽咒”抑制异化的想法。退到昏迷调息的月饼身边,靠着树干盘腿坐下,点了根烟。烟气灼热着本就干燥的口腔,却也让紧绷的神经略略舒缓。
我吐了个浓浓的烟圈,在它冉冉升起时,曲指弹破。渐渐稀薄飘散的烟雾中,等待即将发生的事情。
这是心理博弈的致命赌局!
方旭东和李晏赌的是,强烈的求生欲使我用“驱兽咒”抑制人狐异变;我赌的是,他们算准了我必须要做的事必然是他们希望我做的事!
所以,我决定什么也不做!
烟抽至一半,烟纸燃烧的“嘶嘶”声在荒寂的山林里分外清晰。月饼居然发出轻微的鼾声,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嘴角弯起一丝浅笑。
姑苏城外、铁岭关,凄冷月色,习习夜风,树涛簌簌,抽烟的我和熟睡的月饼,两只正在变异的人狐——完美构成了如此违和却奇妙交融的画面。
如果我赌输了……
正当我心思恍惚的时候,两股嗤嗤作响的灰色雾气,分别从震位伤门、兑位惊门的草丛中升起。卷着细碎草屑、落叶盘旋围绕于颤动不止的树枝,聚成两团拳头大小气团。忽闪跃动于林间。停顿几秒,化成两条道灰线倏地钻进人狐嘴里。
不,更准确地讲,是被人狐吸进体内。我隐约觉得,这似乎是传说中妖类采纳天地灵气,结炼内丹的路数。
正疑惑着,人狐庞大的躯体肉眼可见地膨胀起来,裸外的皮肤渗着血珠撑得锃亮,大片狐毛纷纷飘落。
“砰!砰!” 两声巨响,人狐凄厉嘶叫,像两个吹爆的气球,瞬间炸裂。强烈的气流冲击让我紧闭双眼,面部如同溅了大片滚热的油珠,刺痛黏腻。我护在月饼身前,正要睁开眼睛,却被血腥恶臭的气味熏得差点晕倒。
——
接下来的几秒钟,纵然是目睹经历过诸多诡异恐怖场景的我,也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间仿佛刚刚停歇了一场红雨,触目所及都是大片黏腻的红色液体,将草木乱石泼染的通红通红。零零碎碎的碎肉烂皮,贴着沟壑斑驳的树干缓缓滑落。一颗核桃大小的狐眼滴答着血水,黏连着长长肉线,悬挂在颤颤巍巍的树枝,如同钟摆般左右摆动……
原本人狐僵立的位置,团着两片红雾,沉重缓慢地消褪。显露出两个一米半左右、灌满血泊的土坑。
我心头一震!目瞪口呆地瞪大双眼——所谓“人狐异变”,居然是……居然是……
“南瓜,真有你的……”月饼不知何时醒了,低沉的嗓音透着一丝悲伤,“在这个时候,还能保持冷静,够破解他们设计的局中局……”
月饼的声音很近,我听着却很遥远。因为有个更猛烈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回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满满一坑的血浆里,浸泡着两个赤裸男女!
(其实在当时,那两人大半个身体都泡在血水里,露的部分被湿漉漉的长发覆盖,根本分不清男女。但是,我和月饼,几乎同时联想到某件事,下意识地做出“一男一女”的判断。后续发生的事情证明,我们的判断很正确,但也很可怕。)
“方旭东和李晏,呵呵……根本不是用人狐异化杀死咱们。”月饼摸摸鼻子,眼神锐利如箭,凝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而是利用咱们杀死……杀死……”
“月饼,你有没有想到,”我直勾勾地盯着月饼,一字一顿地讲出毛骨悚然的推测,“或许,只有咱们,能杀死他们?他们是……他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