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铮死了。
陈子轻通知大伯大妈一家来首城。
二老当场就晕了。梁铮的两个哥哥风尘仆仆地赶来首城领尸,他们问陈子轻,人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被人乱棍打死的。
随便丢在一个拐角,身上身下全是血,他向来骨头硬身板挺,不知道打断了多少根棍子,才能在他身上制造那么多伤,让他断了那口气。
陈子轻听梁铮的两个哥哥说要找人算账,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不放过,必须血债血偿!
心想,别天真了,斗不过的。
私下带家伙要债这个活是本身就偏向于灰色地带,不受法律保护,必定是双方硬碰硬。
别人狠,你得更狠,别人不怕受伤,你得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那样才能要到钱,达成目的。
梁铮这次是给一个超市老板要债,他独身一人,要拿回老板多年前借出去的三十万。
事成以后,梁铮能拿到九万的分成,是很丰厚的酬劳。
可利益与风险通常都是成正比的。
那群欠债的有钱不还,他们都是坐过牢手上沾血无视人命的刺头,混黑的不良分子,打死人了还能照常喝酒吃烤串打牌,是陈子轻跟梁津川报警找过去,那伙人才慢慢悠悠的转移阵地。
警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他们的踪迹,能抓到几个,会不会不了了之。
而小少爷的旧情人是个实打实的富二代,他有厉害的爹给他兜底,小老百姓根本斗不过。
更何况他都没有亲自动手,他嘴皮子一张一合,就有人给把他事儿办妥了。
对那些人来说,一条人命算不了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水很深,那不是普通老百姓的玩法。
所以陈子轻只能跟梁铮的大哥二哥撒谎说,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们查不到什么线索,趴在老幺身前涕泪横流。
老幺是村里第一个买车的,他让家里第一个做房,全家都靠他过上好日,家里每次问他在外头难不难,他就说好得很,没啥事。
他吃的苦头,受的罪,熬过的憋屈,点头哈腰给人当孙子的时候,只有他自己知道。
现在老幺没了。
那么一个大活人,不明不白的就没了。
陈子轻安慰他们,他想给梁铮买个棺材,再找个专门负责这一行的大货车。
现在是春天,尸体在路上待个十几二十小时,不会有多臭的。
回家吧。
回家。
.
梁铮埋在老家的山上。
那位置还不错,他坐在坟前就能看见家里的小楼房,闻到烟囱里飘出来的炊烟。
陈子轻拿着铁锹通门前有点堵上的水沟,里面有不少塑料袋,挂在别的垃圾上面,沉甸甸的一滩。
二婶端着一碗炸圆子过来,压低声音跟陈子轻唠话:“听说是认识了乱七八糟的人……”
陈子轻严肃道:“没有的事。”
二婶刚要把一个圆子给他,见他这个表情,差点把圆子弄掉:“村里都在猜。”
陈子轻把铁锹插在沟里,胳膊撑着歇息:“有什么好猜的啊。”
“可不是我猜的,是别的人猜个没完。”二婶给他圆子,“诶,南星,我就寻思……梁铮不会是进□□了吧?”
陈子轻接过圆子放进嘴里,口齿不清地说:“怎么可能,他是做正当生意的,我跟他一直都有联系,没人比我更清楚了。”
二婶说:“那他怎么就死在外头了?”
陈子轻咽掉嚼烂了的圆子,嘴里无声地喃喃自语:“是啊,怎么就死在外头了呢……”
二婶碎碎叨叨,老大家两儿子讲的是,他们老幺没日没夜的干活太累,没吃好睡好,心脏有了毛病,不小心就从很高的楼梯上摔下去了,摔死的。
大家伙不信,一个身体倍棒的壮年人,哪能一摔就死,又不是两条腿进棺材的老头子。
“梁铮脸上的那些个伤,真的是,怪多的,都快认不出来他了。”二婶感慨。衣服里头也不知道有没有伤,挡着了,也没哪个乱翻死人的身体。
陈子轻继续通水沟,拿过圆子的手占到油,把铁锹也弄得油乎乎的:“他是劳累过当猝死的,心梗,就咱村里也有那样的,前一秒还在挖地,下一秒人就倒下了,叫不起来了,说过去就过去了。”
“南星,你说的心什么的二婶不懂,就是突然生病了是吧。”二婶薅了把几乎全白了的头发,“行,我有数了。”
.
距离清明还有些天,陈子轻跟梁津川说,要不他们顺便把坟上了。
于是他们临走前去山里烧纸。
陈子轻站在一处坡上,视线穿过山风和阳光,随意晃过藏在茅草里的大坟小坟,他问梁津川,见没见到梁铮的鬼魂。
梁津川拍打西裤上的灰烬:“没有。”
“我也没见到。”陈子轻从坡上跳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