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轻的脖颈被掐得生疼,骨头都要被掐碎了,他在本能的求生欲之下使劲去抠掐着他的那只手。
邱晁气息粗重,眼珠突着眼白长出血丝,模样十分可怕。
陈子轻眼前模糊,濒临窒息。
脖颈上的力道骤然卸去,他趴下来,张着嘴大口大口喘气,流出来的生理性泪水在他脚前地上凝成一滩水迹。
“嘭”
床头灯被邱晁挥在地上,摔出让人心惊肉跳的清脆声响,他怒吼:“你闲得没事就各地化缘,为什么要查这些——”
陈子轻嘴里发出“嗬嗬”声,说不出话来。
“非要查,好了,都让你查个七七八八了,还剩下什么想知道却不知道的。”邱晁捋起凌乱散下来的额发,叉着腰走几步,点根烟俯视差点被他失控掐死的儿子,“说吧。”
他才稍微理智了一点,就又癫狂起来,一脚踹在椅子上面:“说啊!”
坐在椅子上的陈子轻没稳住身形,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没爬起来,就这么坐着,在尾巴骨的疼痛中沙哑地说了起来:“现在的邱家人不是真正的邱家人,是占用了那个家族资产的强盗,入侵者。”
“有因就有果,作恶太多,遭报应了,逃过了现报,生报,没逃过后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四年前到了。”陈子轻说着就忍不住地咳嗽,咳得脸通红脖子冒青筋。
邱晁的面部肌肉走向诡异,像是一半温柔慈爱一半狰狞邪恶:“我让你说你想知道的,你跟我说你已经知道的,我看你……”
陈子轻突地打断:“冯姜河是阵眼对吗,他那么重要,关系到大阵的成败,为什么不把他放在一个地方看管?”
邱晁神情诡异:“你以为我不想?他身上背着好几条冤魂,只能在那个房子里!”
陈子轻撕扯着嗓子,用更大的音量吼:“那你们起码派人守着他!不让他发生意外!”
邱晁怒极反笑:“呵,就你聪明,你想到的,我跟你几个叔叔伯伯都想不到。”
陈子轻的脑中闪过一道灵光,他狠狠打了个激灵:“冯姜河的经纪人跟助理是你的人?”
邱晁吞云吐雾。
陈子轻扶着柜子从地上爬起来:“冯姜河死后,他们就不知去向,是不是已经……”
邱晁透过漂浮的烟雾,看了他一眼。
陈子轻遍体生寒。
“爸爸什么都不做,任其发展下去,你三叔公,四婶,以及你堂哥堂姐的结局,就是你身为邱家人的结局。”邱晁心疼的目光落在儿子脖颈的手印上面,眼中浮现过内疚,这时的他看起来能控制好情绪,“那是你画的符都驱不掉的幻象,整个邱家为什么停止崩坏,那都是我在抢救,我煞费苦心,你不体谅就算了,还站在道德制高点倒打一耙。”
“没人想死,你也一样,儿子,你享受了爸爸的所作所为带来的健康和寿命,你有什么资格批判?”邱晁将残酷的事实抖露出来,摁着小孩的脑袋去看,去舔,去吃,“没有我背地里费心费力,你认为你在这出租屋里谈情说爱的可能有多大,站在我面前说这些的可能有多大,中邪一样变成一具尸体的可能又有多大?”
陈子轻没接这个腥臭腐烂的话题,而是问:“为什么要用六个人背着真正的邱家子女?”
“为什么,”邱晁哈哈,“还能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活命。”
他瞪着非要掺和进来的儿子:“是该让你知道,毕竟你身体里流着邱家的血,不对,是你资料里提到的强盗的血。”
那年爷爷拿着信物摇身一变成了邱家流落在外的小少爷,他跟几个兄弟里应外合,骗感情骗婚姻,很快就将邱家重新洗牌。
而邱家被追杀的子女用了某种秘法,一点点放干身体里的血,将自己献祭给恶魔。
陈子轻听到这眼睑微微颤动,活人集体献祭?那是什么?他没听说过这种东西,也没在哪个任务世界接触过,了解过。
不是鬼魂阴灵,他那套驱鬼镇邪的把戏没用。原先他指望跟老方丈学点东西,一直都没机会。
活人献祭,是要让“邱家”子孙后代血债血偿。
陈子轻在邱家冗长的发家史里找到的重要信息是——鸠占鹊巢,取而代之。
他艰难地稳了稳心神,继续听邱晁说。
邱晁说的内容,是他看的资料,跟林疵带来的资料细化过的,填充过的版本。
当年“邱家”祖辈找到六人尸体的时候,那里血流成河,但大家没多想,只是随便把尸体喂了狗。
从此以后,邱家他们说了算,他们的血脉顶上了“邱”这个姓。
十年后,家里开始频频出现怪事,兄弟相残,兄妹乱伦,小孩弑父杀母,祖辈们找到能人义士算出根源,布阵,将那股能够左右人心思想的邪恶力量镇压在宅子底下。
之后的很多年都没再出过什么问题。
直到四年前,爷爷因为幻象从楼上跳下去捡回一条命,瘫在床上苟延残喘,家里才知道又出了变故。
邱晁这代的几人也因此看见了邱家遮布下的一幕,他们没争论,目标一致——活下去。
最好是像爷爷一样,通过某类方法长寿。
那时的能人义士成了一捧灰,邱家只好悄无声息地找了别的人解决麻烦,方案是选六个合适的容器,将那力量牵引出来分装,时间到了就让容器自焚。
爷爷的生辰八字刚好符合,他成了其中一个容器。
尽管他一百个不愿。
“所以你要做的不是指责爸爸,而是感激,感恩。”邱晁拍拍儿子冰凉的脸。
陈子轻不合时宜地恍然大悟,222说他大概率失败,是他会死,不知道什么时候死……
他不在邱家长大,没有邱家的资源开路,却要承受邱家血脉的反噬,纯属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