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兹整理了一下衣领,他知道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可能已经没有什么活下去的希望了,他想至少在死之前不要晓得那么狼狈。
阿庇安问:“那么我想知道,你是如何看待我们所做的这些事的呢?”
洛兹继续说道:“我不在乎,我只在意真相,人类的存亡在我这里不值一提,包括我自己,如果我能够探明一切的真相,那么即便我死也没什么关系,就像现在这样,我不在乎教会做了什么,也不在乎我现在说出这些话的后果。”
洛兹隐约听到了阿庇安的笑声,阿庇安也没有掩饰什么:“你真是个有趣的人,明明只是个人类,却还说不在意人类的存亡。”
洛兹说道:“人类也不过是个生物罢了,在绝对的真理面前,也不过是其一部分,我并不想说明人类的特殊性,相反,在我看来,人类存在太多的弱点,也正是因为这些弱点才会导致我们现在面临种种危机,也正是如此,我现在才彻底明白了我到底应该研究什么。”
阿庇安问道:“那你的研究方向,是什么?”
洛兹说道:“大群。”
双方都沉默了很久,房间里安静得连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都听得到。
洛兹继续说:“我知道,那应该是比人类更接近真相的存在,那不只是简单的海嗣与深海之神的关系,我计算过大群的包容量,那简直超越了人类从有文字记载以来至今的全部数据,那个庞大的量已经无法用数字来形容了,大群的存在甚至可以直接说是一个世界。”
阿庇安:“你对大群的兴趣和那些教徒很类似,他们也是想要通过回归大群从而获得新生。”
洛兹:“但我更想要知道大群的真相,那是我迄今为止所知的认知最顶点,而且关于大群,我想我的理解和教徒远不一样,他们只是靠信仰,而我能够通过科学接近大群。”
阿庇安:“尝试接近大群的人不少,你又有什么特殊性?”
洛兹举起了自己的左手,他的手掌中心的位置布满了膨胀的血管,血管的中心处是一只狰狞的眼睛,而且眼睛还在不断渗出着血液,这诡异的场面足以让见到的人避之不及。
阿庇安:“你把海嗣融入了你的身体里?很多教徒也在做这种事,但他们大多数人都会死于排异反应。”
洛兹:“这不是海嗣,我通过获取海神的代谢并且计算得出的初生代模型,是目前我认为最接近神的结构,我将祂导入了我的身体里,并且根据我的个体做出了适配,也就是说,虽然这只是个复制品,但现在神某种意义就在我的手上。”
这一次阿庇安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注视着洛兹的那只手。
洛兹继续说道:“我和那些教徒不同,我有着能够接近神的能力,我已经把核心里已有的数据全部解读了一遍,现在我关于重铸神的模型研究已经开始进行,我将亲手缔造一个你们想要的东西出来。”
阿庇安:“你竟然能够单靠计算模拟出神灵来吗?你知道那得是多大的计算量,康拉德都不可能做出来,那是一个不可知的数字。”
洛兹:“因为我想康拉德大人他并没有接触到真正的大群,他与大群之间存在不小的隔阂,因为他依旧还是人类,而我已经决定摆脱人类这个脆弱不堪的形态,你知道吗,在我将这个生代的模型融入体内后,我的思维已经发生了变化,我已经能够理解很多未知的领域,没有几个人现在比我更接近真相。”
阿庇安笑着站起身来:“很好,那你知道代价是什么吗?承载如此恐怖的力量,是必然会失去些什么。”
洛兹:“失去成为人类的身份,以及随时都会回归大群的可能性,但我并不在乎那些,我在人类的时候已经失去了寻求真相的任何契机与可能,现在我只有改变,只有这样,才还有窥探真理的一线生机。”
阿庇安:“我对你很感兴趣,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偏执的家伙,但越是这样,才越有可能,你的存在说不定会为我们的未来增添一些不一样的色彩,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为何会对人类有这样的想法?你是对人类感到失望还是如何?”
洛兹缓缓说道:“说对人类感到失望到不至于,只是我从小到现在见识了那么的事,聚集区的那些经历也是历历在目,我尝试站在一个正常人的角度去思考那些问题,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答案,人类的困苦始终存在,无论是我父母、教会、执政院还是我自己,都无法化解这些苦难,在失去了现有的一切可能性后,我只能选择另一种希望。”
阿庇安说:“那么你知道吗?苦难这种东西,是永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