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骥当然看得懂湛卢不希望他拒绝这份期许的婉转心意,和应该并无恶意的小小算计,他略有停顿后答道。
“好,但王者领袖的定义,由我自己决定。”
“我希望是光武刘秀、魏武孟德、太宗世民的那类君王……”
湛卢也不算是否决薛骥的说法,他只是给出了他心里的明显最理想的目标,是的,最理想,并不等于最好、最完美、最仁德……
“刘秀,孟德,世民……留侯……”薛骥只重复了三人的名、字,最后加上了张良的封爵……
“孔明,王猛,张宾,崔浩。”
湛卢也列出了四个名字,这四位出将入相级的顶级“匡国重臣”与留侯张良最关键区别,就是他们四人都没有提前隐退,都算得上是“鞠躬尽瘁”的死在任上……
薛骥依然摇了摇头。
“沧海桑田,小子唯敢说一声,尽力……”
“房玄龄、杜如晦,就全力一次……”
湛卢依然还在争取,唐初两大名相“房谋杜断”于公于私都圆满得多的结局,算是他尽力说服薛骥的最后努力……
“房杜,陶朱范公……”
陶朱范公,就是陶朱公范蠡,和留侯张良一样,功成身退的另一个“真正高人”,留侯隐居修道辟谷,范公经商抱得美人,都避过了韩信、文种之祸……
“能不能再给老夫一个理由……”
湛卢声音响起,他似乎也已经足够的明白薛骥的心意。
“老祖,晚辈若是受困于庙堂权位,如今也必定还在蜀中长嘉某处基地里汲汲营营、俗尘纠缠,又怎么可能带着家人远行千里与诸位老祖宗结下这不世机缘呢……”
“说得好。”
大鼎老祖附和出声,湛卢的声音叹笑响起。
“哈哈……鼎兄,这小子怕我夺舍噬魂于他,我能自证清白的途径也唯有一途,但老夫对他实在满意,敢问鼎兄可否助我……同去……”
薛骥听出了这委婉措辞之下的决绝之意,他抢先开口。
“湛卢老祖!晚辈不求玉碎之全!恳请老祖再择兼顾之法!”
湛卢大笑声起。
“哈哈哈哈哈哈,傻小子,老夫若不是湛卢,而是其他帝道、威道、霸道、邪道之剑岂不就成功骗过了你吗……
你的怀疑是对的,唐末积重难返之时,我选择了黄巢,助他开悟军略之智,但我当时也力有不逮难尽全功,黄巢后来心性有变,戕害百姓,我自认也有我的责任。
后来到了那个可汗之国,他们初期的气数之强大,真的直到如今也无国可比,但我还是接连几次出手,加剧了他们权臣辈出、太阿倒持的内耗趋势。
所以,我确实有办法影响人心人智……可我也累了,我想把重担,卸下了。
鼎兄,你是否还有疑虑?”
楚大铸鼎的声音几乎没有犹豫的响起。
“没有,我只想问你,你真的是湛卢吗?”
“我是湛卢……”
这声音毫无起伏异状,薛骥心里一安,但这声音却并没有结束。
“……也是纯钧……胜邪……鱼肠,我确实找不到那巨阙兄弟了……”
是的,这五大名剑,都是欧冶子大师所出,湛卢老祖似乎是在暗示,纯钧、胜邪、鱼肠三剑的“剑灵”,也都归属于“他”……湛卢。
“系出同源的四大剑灵合一,是你不再坚守仁德本道的原因吗?”楚大铸鼎再度发出犀利的疑问。
“不是,他们三位兄弟,和你片刻之前一样,武安君在伊阙、长平赐我的六十余万……又岂是盒中藏物可比……”
薛骥今天已经毛骨悚然过很多次,但这番话依然让他再度不寒而栗,武安君就是“人屠”白起,战国名将之首!但伊阙、长平两场大战,他杀降近乎六十五万……
连湛卢老祖都无法直面、坦述这六十余万亡魂……带给他的“一切”……
湛卢的声音也继续响起。
“……你想问的那个原因,叫做复杂,叫做人心,也叫做强弱现实、身不由己、箭在弦上……供呈到殿堂的仁德就等于天下苍生的仁德?”
“多少暴君假苍生之名……”楚大铸鼎淡淡反击。
“自古巨奸皆不作仁德之伪?”湛卢也没客气。
大鼎突然向薛骥开口。
“小子,事到如今,你怎么看?”
“楚大老祖,小子觉得湛卢前辈真的有些克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湛卢的长笑声,几近笑极而泪。
薛骥的声音在笑声之后紧接着继续响起。
“但小子也觉得,楚大老祖说得没错,最大的圣洁光芒之下,才能遮蔽藏纳最多最大的污垢……”
楚大铸鼎很快就接话,但却终止了之前的话题。
“湛卢兄的力量对你帮助很大,他愿意彻底无虞的成全你,我找不到理由反对,但我得回去和大家商量一下,确保你和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