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
“那你自己又是谁?”
箩筐里隐约传来异响,就像脚步踢踏的声音,放在黄白游耳朵里,却宛如一道霹雳。
“你是那个绑架我来这里的人?”黄白游忽地想起了什么,神情激动起来,“我的眼睛也是你弄瞎的?我跟你无仇无怨,你到底是谁?”
“绑架?没想到你还是个混账东西。”挑夫不禁有些忿怒,“老夫救了你,你还攀污上我了?”
“你,救我?”黄白游皱眉,感觉这人说话实在是荒谬,一个绑架犯,一个害人眼睛的人渣竟然无耻到这个份上。
挑夫冷笑一声。
“小混账,你不妨仔细想想,是谁从路边拣的你,又是谁把你一路带到虔州来,老夫这双眼睛不瞎,人妖都看得明白,却是看错了你?”
听这语气不似作伪,黄白游沉默了一会儿,“那我眼睛是怎么回事儿?”
挑夫更加愤愤不平,“呵呵,你一个天盲之人,也敢怪到老夫头上?”
“老夫捡到你的时候,你便是现在这副鬼样子,要不是看你可怜,天资尚可,给你续了命,你如今不知被哪条野狗嚼碎了骨头。”
黄白游默然,嘴里呢喃了一句,老头你话好多。
此人口音陌生,并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但他也能感觉出来,此人暂时没有害他之心。他需要更多时间去消耗现在的处境和身份。
有风声进来,说明这里门户开着或者破墙烂瓦,有蚊虫叮咬,说明这里可能常年无人居住、不干净,有类似草垫的东西,说明这里房屋简陋恶劣,没有可观的御寒保暖之物,有泥胎瓦罐似的东西,说明这里容器很原始,甚至刚刚摸到的人手,都有可能是泥巴糊成的,手掌会疼,说明这里很真实,不是做梦或者幻觉,那就意味着……
自己穿越了!!!
无论是魂穿还是身穿,这都对他而言都不是件好事!
结合清醒后的一切事物,他嘴巴又开始苦涩起来,感觉生活老是给他开这种玩笑。
想到前世当社畜洗过盘子、修过车、卖过保险受的那些罪,吃的那些苦和现在眼睛都瞎了不知道在什么世道的事实,他忽然有些想唱首伤感的歌曲。
就在他忍不住唱出声来的时候,一阵低低的、小声啜泣的声音忽地在身边响了起来。
声音很低,却很分明,分明是一位女子的声音。哭声较弱也低落,如同破碎的细纱,轻轻的撕裂着心灵的每一寸。
“听得好过瘾喏。”黄白游心里道,“唱歌的人一定很白……”
他点点头,“脸色很白。”
“聒噪!”听到这些哭声,挑夫没来由的一阵窝火,挑起眉头,撩开箩筐上面的黑布,露出里面戴着软青罗帽、脸上泪流不止、梨花带雨的的少女。
“你再哭个试试!”
“信不信老夫今天就把你卖给六扇门,扒皮抽筋,喂饱那些狗日的妖修!”
听到这句话,少女的哭声戛然而止,外面的风雨似也消停了一瞬,整个破庙瞬间只能听到嗡嗡的蚊虫声。
少女瞪着一双大眼睛,瞅了瞅四周的环境,又瞅了瞅面前面露凶恶的挑夫和背对着她的一个少年身影,眼神有些惊恐,却没有再说话。
此时挑夫从另一只箩筐里掏出一把磨得水滑蹭亮的剪子,在灰蒙蒙的天空射进来的天光下,开刃的剪尖显得锋利无比,而在少女的眼里,这把剪子灵光四溢,煞气逼人,感受到一丝威胁的她本能地脑袋往后一缩。
剪子朝外一伸,只听“咔嚓”一声。
一直“嗡嗡嗡”的飞蚊好像空间停滞了一下,已经浓成黑雾的蚊群中间出现一道亮光,好像在黑布上剪开一道裂缝,然后忽地变成两股黑雾快速飞散四处。一大片蚊子的翅膀、口器如同灰尘一般飘落了下来。
做完这些,挑夫目光死死盯着她,“你若消停些,我还可以考虑让你死的痛快些。”
少女闻言不仅没有安静下来,反而更加恐惧,黑白分明的瞳孔缩成一根针,嘴唇颤抖着,眼里涌起一道水雾,嗫喏着,说不出一句话。
整个破庙陷入了一股压抑的沉默。雨声又忽地猛烈起来,敲打着头顶的瓦片,门前的破门也叽呀作响,似乎承受不住外面的风雨,随时可能倒塌似的。
“她是谁?”一直沉默的黄白游这时候突然说话了。